“小禾姑娘,你是如此地善良,不会踩到地上的蚂蚁,也不愿让青草折断,鲜花早凋,你是如此善良呵,仿佛降临人间的慈柔之母。”司暮雪话语悠然。
“住口!”
小禾及时厉啸,打断了她的发言,声之灵根同时发动,将侵入意识、有着催眠般魔力的声音屏蔽。
但她发现,她虽隔绝了赞佩神女的声音,心底更深处那个魅惑的响动却无法屏蔽,那仿佛是她的心声,永远在重复两个字:“杀吧……杀吧……”
这种感觉在妖煞塔时也有过,只不过这一次更加强烈了。
“声之灵根?”司暮雪又吃了一惊,不禁哑然失笑:“你们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呢?”
无法欺骗小禾,她并未慌乱,而是闭上眼,自言自语道:“司暮雪,你是如此强大,众神敬畏你,魔神跪拜你,天地怜惜你,区区一个巫幼禾又如何能阻拦你的去路呢?你所要抵达的,是千秋万代永恒的功业。”
自欺欺人。
但这样的欺骗是有效的,她不仅骗了自己,还骗了这个世界,世界以为她真的是天命之人,将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入她的身体。
说谎的孩子注定要付出代价。
等天地回过神来注定会对她降下惩罚。
但现在的她并不在乎。
她跃起。
神狐与白龙战于长空。
……
战斗的走势比想象中更为惨烈。
小禾与司暮雪激战着,小禾的利爪数次洞穿了司暮雪的身躯,神女的拳头也将覆盖在她柔软肌肤表面的鳞片大片地摧毁,她们甚至还互相揪着长发掌掴脸颊,打得彼此的脸上尽是鲜红的掌印,唇角尽是蜿蜒的鲜血。
上天入地的战斗后,两人皆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甚至多次在生死的边缘游走,几乎坠落。
小禾体内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却不是在说‘杀吧,杀吧’,而是变成了‘你太弱了,换我来吧,换我来,我一定能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小禾想让它闭嘴,却无法做到,这个声音仿佛超出了三界之外,连声之灵根都无力管辖。
失控边缘之时,林守溪拯救了她。
他从后面将她抱住,将割破的手臂送到她的嘴边。不知为何,明明狂暴失控的她,一进入林守溪的怀抱之后,就变得温柔乖顺了起来。
林守溪给她喂血,帮她系上红绳,将她背在背上带离。
司暮雪岂能放过他们。
这位赞佩神女虽也伤痕累累,却也意志坚定,紧追不舍,每每将要追及之时,林守溪就不得不暂时放下小禾与师祖,与她战斗,林守溪凭借着一身超绝的武功与异乎寻常的强韧体魄弥补境界上的差距,和她拼死厮杀了数百轮。
赞佩神女对于自身的赞美持续生效着,她像是得了天命的眷顾,无论如何都不处于下风。
林守溪每每难以支撑时,小禾都会解开红绳,再度释放出力量,将司暮雪重创。
但小禾的力量不可维持太久,林守溪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的这个少女已越来越陌生,有好几次,她迟疑了许久才喊出他的名字。
若再这样下去,小禾必定会被神血所吞噬。
第三次爆发之后,林守溪直接将红绳在小禾手上绑了个死结,任她怎么解也无法解开。
接下来的路上,林守溪凭借着一己之力,背着小禾,抱着师祖,一路逃亡。
神狐是如此地灵敏,林守溪无论逃到多么自以为隐秘的地方,都会被司暮雪追到,每次追及,都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这是剧烈的消耗战,谁油尽灯枯谁就宣告失败,不同的是,林守溪有人需要照顾,劳心费力,而司暮雪孑然一身,似有了以身殉道的觉悟,全然不畏惧死亡。
被连续追上三次之后,宫语看着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完好皮肤的林守溪,心如刀绞。
“放我下来吧,我尚有些筹码,或许可以与她谈谈。”宫语涩声道。
“我怎能把师祖交到疯子手里。”林守溪沙哑的声音透着固执。
宫语第二次提出类似的要求的时候,林守溪的神色变得严厉,他竟将宫语翻转过来,狠狠掌掴起了她腴柔的娇臀,臀浪翻滚不休,这位叱咤风云清冷骄傲的道门领袖,竟被徒孙这样严惩,她想要叱责,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声音微咽,玉腿紧并,半阖的长眸间噙起了泪花。
小禾见到这幕,震惊无语,师尊这是被……打哭了?
之后,宫语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再未提过类似的要求,只轻轻说了一句:“你是比她更疯的疯子。”
林守溪痴痴地笑了笑,背着她逃,一直逃。
光线射入林子里。
漫漫长夜即将过去。
黎明时分,在林守溪体力透支殆尽,几乎要绝望的当口,他听到了声音,充满生机的声音。
那是滔滔的水声。
走过前方的石坡向前远眺,天还未完全亮透,远处的天与水昏昏然一色。
水天之间,一条浑浊的、满是泥沙的长河以气吞江山的磅礴姿态朝着他奔涌而来,那是万马奔腾时才会发出的声响,张狂肆意,一泻千里,它汹涌着,澎湃着,咆哮着,似自天裂处倾泻而下,如雷贯耳,足以引起每一寸官能的战栗,仅是一眼,灵魂就似要被一并卷入这滔滔的浊浪中去了。
“这是……”小禾跪坐在石板上,遥遥望去,神色痴痴。
神山没有这样的大河,神山没有这般大量的水,也没有足够广阔的境域支撑起这等大河的奔腾。
“这是黄河。”林守溪说:“是孕育我们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