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的世界,她听说过庄周梦蝶的故事,这个故事让她感到恐惧,虚幻与真实被混淆了,她究竟是村姑还是司暮烟呢……很长一段时间,她分不清真假,不敢入眠,也不敢醒来。
妹妹来探望她的时候,她将这个经历讲给她听。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世界就好了。”司暮烟说。
“如果真的有,哪怕天涯海角,我也带姐姐去看。”司暮雪说。
“不,我被邪神污染了,失了神圣,已是不可饶恕的罪人,要是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你替我看吧。”
“可是……”
“你看到了,就是我看到了。”司暮烟这样说着,挖出了自己血淋淋的眼睛,递给了她。
阴暗的牢房里,司暮雪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姐姐血淋淋的眼睛,点头答应。
之后,她不再究竟梦境与现实的真假,她托妹妹带来了大量入眠的丹药,她选择沉溺梦里。
十年后,圣壤殿的大医师治好了她,大医师说她病好了,可以出狱了,她站在牢房里,看着外面的阳光,嚎啕大哭。
她再也没有梦见那个小渔村。
她又变回了温婉平和的模样,去了祖师山,当了小门主,定期服用丹药维持精神的稳定。
饶是如此,许多个午夜,她依旧会梦见那个小村姑,小村姑拽着她的衣襟,质问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司暮烟无言以对,醒来时总泪流满面。
又过了许多年。
其中发生了许多琐碎的事,她已懒得回忆。
她只记得十六年前的雪夜,司暮雪披着黑袍,主动来到祖师山,见了她。
她望着司暮雪腰间的罪戒之剑,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你许久没来见我了。”司暮烟惨然一笑。
“姐姐,你还记得你当初在牢里做的梦吗?”司暮雪开门见山道:“我想听更多。”
“那时候我被罪戒之剑反噬,已经疯了,那是疯子的梦,荒诞离奇,有什么好听的?”司暮烟淡淡地笑。
“那个世界或许真的存在。”司暮雪说。
“你说什么?”司暮烟愣住了。
“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司暮雪重复了一遍,说:“那个世界就在彼岸,那是一个澄净的世界,如姐姐梦中的一样,但……它现在被玷污了。”
“有人打开了那个世界的门,真气侵入了进去,那个世界被破坏了,不仅被破坏,它还成为了滋养恶魔的温床,恶魔正在那个世界缓缓生长、壮大,终有一日,那个原本澄净的世界也会变得污浊、腐朽,同时,它滋养出的域外煞魔也将自彼岸降临,毁灭我们的世界。”
“这不是危言耸听,姐姐,我需要你帮我。”
司暮雪握着她的手,说。
司暮烟怔了许久,最后问:“谁告诉你的这些?”
事实上,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司暮烟就已经有了答案——司暮雪如今是赞佩神女,是罪戒之剑的主人,那唯一真正凌驾于她之上的只有……
“我得到了圣谕。”司暮雪说。
……
长安城外,破碎的大地上,司暮雪静躺着,残余的雷电水一样流过她的肌肤,在她深红色的长发间逗留,形成弧光,她细细喘息,绘有小熊的外裳起伏不定。
这件外裳很长,恰好过臀,她修长的腿完整地露了出来,鞋袜也被雷电灼烧殆尽,玉一样的肌肤细腻光滑。
林守溪见过很多次赞佩神女。
初见时,她假装成一个侍女,面带微笑,总见缝插针地赞美他与慕师靖,给人以温婉之感。
之后,她变成了恐怖的妖魔,原本温婉的微笑变得冰冷残忍。
再后来她屡屡受挫,不再笑,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女魔头,冷漠疯狂,怨天尤人。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无法将她和这件绘有熊的内衫联系在一起,此刻她穿着这样的衣服躺在地上,更像是酣睡的青春少女,曲线靓丽。
当然,不管司暮雪是怎么样的人,首先,她都是敌人,必须杀死的敌人。
第九尾生出时,错愕也只是瞬间,他飞快抽出湛宫,阴手握剑,对着她的心口刺去。
落剑的刹那,司暮雪睁开了眼。
她伸出手,直接抓住了湛宫剑。
先前昏迷之际,她的意识被神血俘获,在那里,她见到了狐祖。
狐祖小时候是只胆小怕事的狐狸,它在饥饿的时候去村里偷鸡,可面对凶狠的公鸡母鸡,它没敢下口,反而被它们团团围住,老农夫来到了鸡圈,抓着它的后颈将它拎起,它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听老农说:是只灵狐。
后来它才知道,这老农不是一般人,他曾是位大臣,因不满王上残暴的统治,金蝉脱壳,假死隐居,这些年,王的统治越来越残暴,妖邪四起,民不聊生,百姓道路以目。
“你好好修炼,早日成精,你要做的不仅仅是迷惑王,而是杀死这一整个腐朽的王国。”老农这样对它说。
之后,老农教它认字,每天读书给它听,还教它琴棋书画,小红狐渐渐开窍,成了村里最有文化的动物。
在真气复苏之前,野兽成精是极罕见的事,但绝非不可能,只是那个过程远比现在漫长得多。
老农五年后因病去世,至死没能等到它成精,村里人帮他操办了葬礼,小红狐想为老人守孝,但当天夜里,村里人就拿来了火把与网,要将它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