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快击鼓,吹号!”柳安大声喊道:“告诉城中都护,出兵接应!”
号角声响起,仿佛在呼唤什么,游荡于群山之间,旋即隆隆的鼓声响起,震动天地,仿佛是在回应。王文佐看了柳安一样,笑道:“五郎,看来这次我们赌赢了!”
黑夜和大火都是突袭者的朋友,百济人为了准备攻寨的各种器械忙了一天一夜,满地的碎木和刨花成了最好的燃料,精疲力竭的百济人被烈火从睡梦中惊醒,马蹄声和喊杀声铺面而来,不少人赤着脚光着身子冲出帐篷,就被扑面而来的火光和喊杀声给惊呆了。夜里百济人无法辨认谁是敌人,谁是友军,唯一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拔刀相向。当黎明来临,晨光照在每个人头上,百济人才痛苦的发现倒在身旁的却是自己的同伴。而敌军直逼营寨,旌旗招展,杀气腾腾,若非黑齿常之遣军来援,围攻东门的百济军就将全军覆没。
“昨晚敌人到底有多少!”黑齿常之问道,人们个个浑身脏污,盔甲凹陷,面面相觑,却无人开口回答。
“没人知道吗?”黑齿常之问道,他的眉头紧锁,右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刀柄上,有人低声道:“也许几十人,也许几百人,不会更多了!”
黑齿常之摇了摇头:“都出去,都出去!”
军官们都走了出去,只留下黑齿常之与沙咤相如二人,黑齿常之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相如,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第29章 大雪
“你不必安慰我!”沙咤相如抬起头来,牙关紧咬,两眼冒火:“破城之后,我一定要把那些唐狗绑在树上,用火在下面烤,让他们把自己的肉一块块吃下去。”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黑齿常之摆了摆手:“经过昨晚这一仗,你手下的人马肯定士气衰落,不休养个几天是上不得阵了。这样吧,你退下去,让我的人顶上来,怎么样?”
“好吧!”沙咤相如虽然不情愿,但也清楚黑齿常之说的不错,他吐出一口气:“常之,你要小心,东门外那个寨子里的唐狗十分奸滑!”
“我会小心的!”
“对了,周留城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是太清楚!不过从已知的情况看,不是太好!”
“怎么说?”
“还不是道琛法师与福信之间的事情,道琛法师已经领兵退至任存城,自立幕府,以右将军旗号广募军士,自立一军了。”
“居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那丰殿下也不管管?”沙咤相如吃了一惊。
“管啥管呀,照我看丰殿下是乐见其成!”黑齿常之冷笑道:“原本周留城里福信公一手遮天的,现在外有道琛法师,内有丰殿下在头顶上。换了我,只怕气都气死了!”原来当初唐军灭百济时,鬼室福信便招募残军,退守周留城,是最早起事的,自己又是王室疏亲,无论从实力还是名望在众人都是最高的。而扶余丰璋回国后一番操作,鬼室福信可谓是赔了妹妹又折兵,原本想借助扶余丰璋的身份号令群雄,结果虽然得了个左将军的官职,但啥好处都没捞到,反倒让道琛爬到了与自己分庭抗礼的位置,自然是不爽到了极点。
“是呀!”沙咤相如叹了口气:“若是大家齐心协力,就凭城内那万把唐军,早就拿下来了,何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了,常之你觉得那几位这么闹下去,最后谁赢谁输!”
“这个谁知道,我又不是菩萨!”黑齿常之苦笑道:“不过这么搞下去,肯定很难看,最后很可能刀兵相见!”
帐篷里陷入了沉默之中,两人都意识到这个话题再持续下去有些危险了。片刻后,沙咤相如站起来:“就这样吧,东门这边就交给你了!”
泗沘城内,都护府。
“都护在楼上等您!”
“是!”
王文佐登上螺旋楼梯,脚下精心打磨过涂漆橡木地板好像镜子,映照出自己的样子——圆领短袍、黑纱幞头、修整整齐的短须、腰间皮带上悬挂的佩刀,这都给他一种错觉——这里不是在异国他乡的战场,而是在长安、在洛阳、在扬州的某处贵人宅邸。
“卑职拜见将军!” “三郎尽管直言!”
“当初先帝顿兵与安市城下,为何不以偏师围之,余者长驱直入,直捣心腹呢?”
刘仁愿惊讶的看了王文佐一眼:“当时高句丽降将献策,言安市城小而坚,守将材勇且得众心,人自为战,难得破城,不如乘援兵新破,人心摇动,出间道而破乌骨城,渡鸭绿水,直逼平壤。先帝也以为是,只可惜当时长孙无忌言天子亲征,不可称危侥幸,当求万全之策!才久攻安市不下!先帝回师后也常以为悔!想不到你竟然与先帝暗合!”
“将军谬赞了!”王文佐低下头去:“不过那长孙无忌说的倒也有道理,我这番话也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事后诸葛亮?三郎这个比方打的甚妙!”刘仁愿笑了起来:“所以你明白我为何看到大雪就说此番出兵又要无功而返了吧?这辽泽横亘于辽东与中原之间,比起瀚海来更为凶险,一旦大雪,大军进退不得,只有束手就擒。以先帝之神武,尚且无功而返,何况诸将?”
“那这么说来,我们这里岂不是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