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祀玉社的各种庶务,周恆回到学校时已经接近放学的时间。
当他拖着疲累的步伐进入教室,站在讲台上的国文老师起初顿了一下,脸色转为不悦。
「周同学,这个时间到校是什么意思!……咦?」
每当周恆出现就会立刻破坏气氛。其他人以相当冰冷的态度,咕噥着几句怨言,等待衝突场面的发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恆竟然一声不吭,静静地坐到位置,拿起课本翻开正在讲解的内容。
不仅没有搭理老师的冷言冷语,甚至没有往常的暴躁脾气,从头到尾静默不语。
「咦?……咦咦!」周恆吃错药了吗?老师忽然慌了手脚,尷尬地清清喉咙后,继续讲解课文。
虽然洗心革面的周恆变成乖宝宝,这理当是一件开心的事。可是包括所有人在内,不知为何这堂课可说是浑身发痒,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事实上,周恆不是不想生气,而是懒得计较。
从早到晚不停送货,被雨扇的各种愚蠢行径搞得心很累,所以回到学校时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放学鐘声响起,一直到晚上的自习时间。
由于多次旷课,加上昨天的衝突事件,待在教室的周恆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臭骂了一番之后,顺便罚他参加晚间的自习课。
结果同样的,这次他也没有反抗,任命地接受处罚。此举让教导主任大吃一惊,「见鬼了吧!」并连忙衝回办公室,彷彿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激动地嚷叫着。
呿,大惊小怪。
看着堆叠课桌的参考书、讲义,周恆不屑地撑着脸颊。
在异界经过接二连三的洗礼之后,即便努力撇开记忆,每一幕依旧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境界交会的小桥、阴森又令人恐惧的地狱、灌进洪水的房间以及少根筋的少年。
直到此刻,周恆还是不愿相信这些是真的。
只是一场梦吧?哪里来的地府呢?幻化成人的神器……呵,太荒唐了。
周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意翻阅着课本,映入眼帘文章的正好是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空白处贴心地绘製了地狱想像图。
啊啊……那把夹着亡者舌头的铁钳──当时确实听见了凄厉的哀号。
还有那段擅自重演的记忆,如果真的是梦,自己为何怀有如此深刻的罪恶感?
只是梦的话根本不必负责吧。进入了无法控制的情境里,任凭人们的使唤,遭遇各种蠢事……
因为无法反抗,所以只要胡说八道,抱持随便的态度应付就好了。
细数那些不幸的事,周恆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没错。正因为是梦,为人牛马的他永远是随传随到的角色。
──但是,当他彻底迷失方向的时候,又有谁会来?
答案不言而喻。这点周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呵。」
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
周恆转动手中的笔,伴着微凉的风,闔上沉重无比的眼瞼。
?
昏暗的夜暮下,学生陆续走出教室,朝着通往校门的方向迈步前行。
周恆提着书包打了个呵欠,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随着腹部发出的鼓躁声,四肢顿时一阵无力。方才没有心思吃饭的周恆,总算放松下来后才有飢饿的实感。
时间正好刚过十点,是一个非常适合吃宵夜的时间。
「既然这样……」
周恆沉吟了一会儿,马上联想到街口的中式早午餐。由于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所以现在的店面想必也是高朋满座。
总之随便吃个油条应付一下吧。
决定目标之后,周恆踏出了教学大楼。
但,就在这时──
「喂!」
一道夹带不满的嗓音叫住他。学生尽数离开的前廊昏暗无光,周恆瞇细眼眸,只见高大的身影映着月光缓缓上前。
染色的头发、放荡不羈的眼神,此人正是吴星侑。
见状,周恆有些讶异。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被主任强迫参加自习课?
不等周恆思考,吴星侑露出狡獪的目光,开口就是嘲讽:
「没想到野狗也有听话的一天。我听说了,你今天突然变得很奇怪,该不会在小桥那撞坏脑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