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面漆黑一片,狂风暴雨、巨浪滔天。银白月色被层层乌云掩去大半光芒,隐隐约约照着在巨浪中前行的孤独黑影,更显得此刻的海象诡譎、兇险。
从远处望去,会以为随海波起伏的船隻仅是一叶扁舟,当目光拉近,才看清与恶浪搏命的竟是艘大型战船。数十名手脚俐落的男子在甲板上奔走,雨水浸湿这些船员身上的衣物,但丝毫没有阻碍他们合力固定货物,以及勒紧牵动帆布的绳索,让船舰转向的动作。
「头儿,已经调整成顺向航行了,不用多久就可以脱离暴风圈了。」容貌俊朗的青年阿克朝向独自站在船首,以一双锐利鹰眼直视暴风圈的高大身影大喊。
即使只是背影,昂首立于船头的男子身形伟岸,长年劳动的筋肉结实壮硕,周身散发比夜色更慑人的气势。他在惊滔骇浪翻腾的雨夜中稳稳前行,彷佛眼前的风雨都只是幻象。
戚望舒,战舰逐月号的船长,也是传说中恶名昭彰的海盗头子。
无视大瑜王朝水师军队─皇龙的威名,专挑官船商队打劫,掠夺来的值钱赃物转手卖至黑市,其他如粮食、丝绸等民生用品则分送给沿海贫困人家,也因为整个销赃网络的「受惠者」眾多,皇室这边始终难以抓到能判他们有罪的证据,再加上整艘逐月号根本来去无踪,连擅长闪电战的皇龙水师都多次追捕失利。
久而久之,势力范围囊括整个东海至南海的戚望舒,以及其所率领的逐月号则被民间百姓称作「海皇」与「野水军」,因而被朝廷与皇龙水师视为头号罪犯,却苦无将其绳之以法或安抚归顺的好法子。
风雨渐歇,月色慢慢从云雾中透出些许光亮。
「阿克,找几个人去把压在舱底的『竹叶青』全拿出来。」虽然戚望舒这话像是说给阿克一个人听,但船员们闻言后纷纷振臂欢呼,他们都懂,老大这是心情好要赏兄弟们喝一顿呢!
船舱内灯光昏黄,褪去湿透衣裳的船员大汉们相互捱着同坐,大口灌酒以驱逐寒气,划拳、嬉闹,各个喝得酒酣耳热,戚望舒则端坐于主位上,脚边放了三、五个空酒缸,却无法判断他是否已醉。他的脸庞如石刻雕凿,冷硬俊朗,神采宛若水墨挥洒,清高飞扬,尤其是一双堪比暗夜星辰还晶亮的眼眸,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要是歇息够了,就来盘点一下今天的『收穫』。」如美酒般醇厚的嗓音从主位上传来,所有船员听到这番话顿时精神大振,叫好附和。
外头的风雨渐歇,船舰慢慢驶离暴风圈。船员们整齐有序的将货物运进舱内,珠玉、丝绸、瓷器、棉、布、香料、茶叶、米、麦都齐全了,不愧是当今贪官一手打造的沙船啊!只是竟然落到我们这种海盗手里,可惜啊可惜。」阿克对着堆了将近半个船舱的货嘖嘖称奇。
航海经验老道,满脸大鬍子的壮汉方远出声反驳:「全都是搜刮来拍马屁用的民脂民膏,被我们劫了只是刚刚好而已。老大,这批货该怎么处理?」
眾人目光尊敬的看向坐在主位的男子,静静等待。
「前些日子沿海许多城镇暴雨成灾,过几天路过此些地区时,将米、麦等粮食开放供灾民领取,至于其他货品就按照老方法卖了。」戚望舒沉声下达指令。
在他的带领下,海面上成群结党数年的流寇、罪犯被扫荡一空,其中有些本事的亡命之徒或被收归麾下,或是自愿投靠,直至今日仍无法准确计算出逐月号上的船员人数究竟有多少。
虽然船上的人来来去去,但能过好这刀口舔血日子的人,各个都深藏不露。
皮肤白皙,容貌秀气的古青云是典型的「男生女相」,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公子,却不幸捲入朝堂斗争而遭逢家变,流放至海港做苦力的他长期受到非人对待,好在被戚望舒所救,又因善谋略、精诡道屡建奇功,成为战舰上除了老大之外,人人景仰的师爷。
此时的古青云正用一双自带桃花的凤眼,看了看由两位船员合力搬至船舱中央,上面盖着不透光黑色布匹的笼子,他轻声地向戚望舒介绍:「最后这个贡品很特别,是南方常见的孔雀,如此珍禽异兽在内陆都城相当少见,怕寻常市井小贩不懂牠的价值,或许……可以当作送给白先生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