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梅忍不住问道,“温顿先生,你确信你知道我是谁吗?”。
温顿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刚才我说过,我对你毫无瞭解,但昨晚你说你能帮助到我们公司,所以我很好奇,你打算如何帮助我们?”
李克梅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他一字一顿道,“温顿先生,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朋友。”
“好吧,好吧,你可真是个难缠的人。”一边不耐烦的摇着头,温顿一边示意让鲁斯图他们出去,等鲁斯图他们出去关上门后,他就摊开双手,“这样你总算满意了吧。”
李克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吴用先生,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但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你给了我很少的资讯,那我这么说吧,前段日子,你曾经给我发过一份邮件,那位伟大的拳王?”摇头晃脑的,温顿比划了一个右手小摆拳的动作。
李克梅依然不置可否,“温顿先生,我再说一遍,我只是想获得贵公司在西南的十年独家代理权而已。”
“算了吧,到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故弄玄虚了,我知道你想要钱,说吧,说你要多少,如果数目合适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作出决定。吴用先生,我刚才说了我是一个很开放的人,但我不希望你影响到我的家庭和我的公司,赶快说吧,我今天还有其他安排。”温顿催促道。
李克梅突然感到一阵冷意,本来温顿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但现在他说话的口吻更像是一个在饭桌上自吹自擂的皮包商人,显然他在怂恿李克梅说出诸如“给我一千万美金,否则我就毁掉你的公司。”之类的话。
把目光长久的停留在温顿的脸上,李克梅困惑不已。
看到李克梅一直盯着自己,温顿应付式的挤出一丝微笑,并朝李克梅点了点头,但就在这刹那之间,李克梅彻彻底底的想明白了。
天哪,李克梅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太蠢了,蠢的不可救药。李克梅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最近一直感到心慌意乱了,他突然想起温顿这个亿万富翁为了一辆几万美金的老爷车反復的讨价还价,他还想起为了降低公司南美总部的租金,温顿写了无数邮件,就连地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要嘮叨好几回,温顿这个混蛋天生就是个一毛不拔的吝嗇鬼,可他李克梅还一直把节俭当作温顿的美德来讚美,唉,太蠢了,答案早就摆在眼前,可他却完全视而不见,还美滋滋的做着发财的春秋大梦。可李克梅还是想不通,即使温顿不怕他妻子的打闹,不怕sec的巨额罚款,不怕美国商务部的惩罚,可他能承受得了嘉德公司被摧毁的后果吗?
上帝啊,这真的一点都不合逻辑,瞧,温顿这个傢伙现在还坐在那里假模假样的笑,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站起身来,李克梅伸出手告辞,“温顿先生,很遗憾我们今天没有默契,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今天佔用了你太多时间,我就不打扰了。”
一巴掌打开李克梅伸出的手,温顿突然变得很愤怒,“你这个假惺惺文縐縐的小丑,你啰里啰唆大半天不就是想要钱吗,好啊,我愿意给你,现在就给,但你要记住,在拿了钱之后就给我滚的远远的,而且永远不要再来招惹我。”
让李克梅吃惊的是,温顿居然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支票簿,然后又取出了一支笔,现在,他就等着李克梅说一个数字。
“温顿先生,你把我的心伤了。”李克梅难过的都快哭了,那哀伤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忧伤已经吞噬了他的心。
不等温顿再反应,李克梅就决绝的走出了会议室,然后走进电梯,走出大厦,在街上又急急的走了好几分鐘,直到确信没人跟上来,他这才放慢脚步。但让李克梅感到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走来竟然没看到那俩个便衣。
李克梅长长的出了口气,真没想到,在他和他的温顿兄弟之间居然连一丁点的心有灵犀都没有,他记得他曾经在信中专门提醒过温顿,要他尊重新朋友,并要给予新朋友慷慨的接待,退一步说,即使大家不能坐到一起品尝红酒,共叙友情,但也不至于气急败坏的羞辱李克梅为小丑啊,难道他曾经就读的大名鼎鼎的沃顿商学院就没有教给他一点待友之道?他平常对待情人们的耐心和幽默感又跑到哪里去了?想到红酒,李克梅就有些追悔莫及,他知道自己又犯了一厢情愿的温情主义,正是因为他对温顿的好感,这才使得他在分析判断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唉,李克梅突然间感到有些悲伤,老天爷真的对他有些过于苛刻了,又是一笔以为十拿九稳的钱,又是一场空欢喜,这大概就是命吧。不过李克梅也为温顿感到难过,是的,他很喜欢温顿,但现在看来,除了摧毁温顿和嘉德公司,他已经别无选择。
就这样在马路上漫无目的走了一会,李克梅突然想起美国乌斯曼公司离嘉德公司并不远,算一算,上次见到林芳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李克梅决定到乌斯曼公司远远的看一眼林芳,然后再返回鶯歌。
到了乌斯曼公司所在的歌华大厦,李克梅直接上了三楼,在出了电梯后,他先来到楼层一端的卫生间。一边尿着尿,李克梅一边寻思,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林芳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当年的老公。
尿完尿,走出卫生间,李克梅发现楼道里有一个年轻白人正背对着他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当那个人扭头发现李克梅后,他就又立刻挽回头,装作找人的样子,慢慢的朝前走去,可是,他磨蹭着没有进入任何一间办公室。
李克梅的心砰的一声就炸了,他再也没有心思去看林芳,直觉告诉他,他被跟踪了。
急急走出歌华大厦,李克梅在路边招停了一辆的士,从倒车镜里,他看到那个年轻白人小跑着从大厦里出来,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蓝色福特轿车。
李克梅让的士司机绕着走了好几个街区,而那辆福特车始终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至此,李克梅非常确信自己被跟踪了。一想到温顿这个全世界最吝嗇的傢伙居然找人跟踪他,李克梅就愤怒的不能自己,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温顿将近五十年的人生经验竟然让他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略微思考了一下,李克梅让司机把车开往西京西站,西京西站人山人海,如果要摆脱追踪,大概整个西京城都找不到一个比那里更好的所在了。
一到西京西站,李克梅就跳下的士,他在人群中腾挪转移,左突右冲,最后跳上了一辆正要出发的公车,在车上,通过车窗左右四顾,终于不见了那辆福特车。紧张恐惧的情绪一消退,李克梅就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上,刚才这一番亡命奔跑可把他累坏了,不过,对于自己刚才这一番神勇表现,他很是满意。
靠着座椅休息了一会,李克梅就开始思忖如何返回鶯歌,这时,公车停在了木樨园站,从月台又上来几个乘客。
让李克梅感到惊悚的是,先前那个年轻白人居然也在其中,装作不经意的,这个傢伙朝李克梅所在的方向瞅了一眼,然后就站到车厢一侧,眼睛看着窗外。李克梅向车窗后面看去,在公车的后面,那辆福特轿车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像个鬼魂一样,它徐徐而行。
在接下来公车每次停靠站点的时候,那个年轻白人都会稍稍偏过脑袋,用馀光观察李克梅是否下车,而在车门关闭,汽车再次向前行进之后,他就把目光又转向窗外的风景。
当公车在西直门站下完乘客重新起动之后,那个年轻白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就在这时,李克梅猛的打开车窗,然后一跃而下。
身手太差了,李克梅的身体狠狠的撞到了马路中间的隔离栅栏,整个身体一下子被弹回,然后他的脑袋又撞到了正在行进的公车,顿时,公车上都乘客和马路俩边目睹这惊险一幕的行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李克梅的脑袋被撞的有些糊涂,但他还是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翻过隔离栅栏,再一瘸一拐的穿过汹涌的车流来到马路的另一边,在那里,他招停了一辆的士,然后让司机朝前疾驰而去,从车窗向后看,那个年轻白人已经从公车上跑了下来,鑽进了后面那辆福特轿车。
李克梅让司机专挑那些偏僻小巷走,但让他奔溃的是,没过多久,那辆福特车又从后面冒了出来。
李克梅突然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他把那个用来和温顿联系的手机顺着车窗掉了出去,然后拿出了备用手机,现在,他需要马东派那俩个便衣过来解围。但让李克梅感到恐惧的是,电话提示马东那边关机,他又赶忙拨打王基恩和埃尔伯的电话,他们的电话也关机。李克梅的心瞬间沉到了穀底,刹那间,他突然很想哭。
当的士来到珠市口,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破旧民居,把焦躁的心情平復下来,李克梅决定再做一次摆脱跟踪的尝试。
付了钱,李克梅让司机停车,当车还未完全停稳,他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迅速鑽进一条小巷子。几乎是同一时刻,那辆在身后一直紧紧跟随的福特车也加速冲了过来,从车上跳下来三个人,看样子,他们是要动手了。
因为前面跳公车的时候崴到了脚,虽然李克梅瘸着腿拼命的朝前跑,但那几个人还是很快就追了上来,尤其是那个年轻白人,他就像闪电一样,没几下就跑到了李克梅身后十多米,李克梅不由得心中连连叫苦。
狼奔鼠窜之间,看到前面有一扇门,李克梅不假思索的就冲了进去,谁知道里面竟然是一个废弃的地下旅馆,在狭窄曲折的地下通道跑了没一会,那个年轻白人就跟了上来,只有几步之遥,等李克梅再跑过一个转角,彻底完蛋了,这里已经到了地下通道的尽头,是死路一条。
“妈妈呀。”李克梅在心里发出了绝望的哀鸣,但就在这绝望一刻,他发现在转角的地下赫然摆着一对哑铃。
本能的,李克梅捡起一只哑铃,然后他双手紧握,闭上眼睛,用全身力气朝身后使劲砸去。
一声闷响,哑铃正中那个年轻白人的脸,他直挺挺的摔倒在地,而李克梅也被巨大的衝击力带倒。
爬起来正要再跑,李克梅这才注意到地下竟然多出了一把手枪,显然这把枪是从那个年轻白人身上甩出来的,此刻,年轻白人的脸上一片血污,他慢慢蠕动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这时,身后的通道又响起急急的脚步声。
热血冲脑,捡起手枪,李克梅跳过转角,然后拼命扣动扳机。
凄厉的枪声在地下室里显得异常的震撼和恐怖,一声惨叫,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应声而倒,另外一个人则在枪响之后立刻匍匐倒地。
慢慢的走过去,李克梅用枪对准了那个人的脑袋。
摊开双手,趴在地下,那个人仰望着李克梅,眼神中满是惊恐和祈求。让李克梅吃惊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先前在嘉德公司看到的希格诺里先生。
盯着希格诺里看了几秒,笑嘻嘻的挥了挥手中的枪,然后李克梅就从西格诺里的身上跨了过去,在走出地下旅馆后,他再次开始了疯狂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