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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晴华脚一软差点跌倒,不过从身后冒出的少年将她一把扶住,确认她有力气站稳之后才迅速抽回手,不确定地低声询问:「姑娘?」她没有回头,不过脚步越来越慢,而他配合她的步伐紧跟在侧。
在这一来一往之间,晴华中断思索,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对他说:「我乏了,能抱我到师父那吗?」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疑惧,不过动作没有迟疑,他小心地蹲下身将她轻轻抱起,平稳安静地带着晴华前往她想去的地方。
路上偶有下人经过,可一见到晴华头上的马骨,不是立刻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就是低头匆匆走过,自动无视眼前这幅奇妙的光景。
等到路经偏僻的地方,他才开口:「您赐血了?为了分家的林竹嗣?」他瞄见她腕上微微泛红的白色绷带,脸色明显变了。
「嗯。」
是用「为了」而不是「给了」,儘管语气平淡,从措词当中晴华确实感受到他的不以为然。自古以来,护法只负责传令跟保障花仙的人身安全,其馀的一概不多加过问,可朝夕相处久了,彼此之间的关係变得比家人还亲的例子并不少见。
话虽如此,跟歷代护法相比,泉应该还是属于跟花仙互动较生疏的那一群,晴华心想。他的话不多,在这点两人很投缘没有错,但泉服从命令的程度有时会让她觉得毛毛的。那个人最大的反应顶多就是皱个眉头,从不主动探究她下令背后的原因,只会埋头去做。晴华知道自己因为幻象的关係常常讲话前后不连贯,有时甚至一点逻辑或解释也没有,所以泉不同于常人的包容与理解就显得十分突兀。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她来日不多了。
「明天一早你带晴奈去风塘看看莲花吧,顺便找一下有没有莲子可採,杏婆婆正缺呢。」
「前几天您不是答应要借这马骨给……」泉正脑自己怎么让她一个顺手就把这么重要的话题给转掉,随口附和晴华的话时,天生的敏锐让他察觉到她话中的异样感。刻意将他支开,还拽着马骨不落他人之手的理由是──
思及至此,泉冷汗直流,突然间双脚一跪,就这样以抱着晴华的姿势嘶声喊道:「请姑娘自重!」
啊,是她想错了,这护法不是愚忠,而是思绪太过灵敏,至今以来才会什么都不问。都相处三年了,竟是到生死关头她才真正了解他一回,过去真不晓得都是在客气些什么。
「泉,别这样。」除了身体,晴华的心也累了。一天之内连续为三个人的命运劳心伤神,现在再多一个执意要掺一脚的护法,她可吃不消。「谁出现在您的预言里?儘管吩咐在下便是。」少年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着,表晴阴沉得不像话。
啊……又怎么能告诉他,那生来多病的友人刚遭遇人生最大的死劫,可爱的半身胞妹因为戴着她的马骨而溺死在池中,抑或是为了拯救那两个她最爱的人而选择自己躺入百花围绕的棺木,这些残忍的未来?晴华扬起嘴角,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不好笑!」泉有些气急败坏,眼睛瞪得大大的。
晴华仅是淡淡地微笑:「你想多了,什么事也没有。」泉的狐疑全写在脸上,晴奈见状只能搬出她的杀手鐧,正色说道:「花仙跟护法之间没有秘密,之前我可曾骗过你?」
少年低头不语,像是在琢磨些什么。
「谢谢你,泉。」晴华窝在他臂里,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又会有谁知道,这是她遗留于世的最后一句话。
隔天,幼小花仙的尸身被人发现在池中,一阵喧嚣之中还从池底打捞出她最常配戴的马骨面具。
隔月,南院有好几位亲戚接连因为不明的急病而死,或是被恶梦缠身而发狂,眾人低声说那是来自天上元君的报应。
隔年,小林家不再寻找新任的花仙,因为原本沉寂数月的护法又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不过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与何人焦孟不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