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借此将她逐出内门,已是留情吧。姬瑶不无嘲讽地想着。
就算如此,姬瑶偶尔望着自己的手掌,收拢又放松,奇怪这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备受瞩目之时,只觉万般皆是美好,同门、初次谋面的弟子、长老待她都极好。问灵出现变故后,却大有不同,目光中的亲切与温和被疏离、轻蔑、怜悯取代。种种变化刺痛她的心。
她心中想法天真得可笑,相信只要修为恢复,一切也能如初。却不想真正关心她的人,并不会因为她的灵力高低而有所不同。虚伪的关照有什么可留恋的。只一味地期待着一切都能回到问灵之前。
她不愿再看到任何异样的眼神,强装无事,近乎是逃避所有人。
那段日子她故作如常,秦瑟看着天真,却能察觉她平淡下那股疏离之意。
秦瑟忍了几个月,方大哭着牢牢抱住她,无限委屈地道:“阿瑶、你是不是...不愿意我来看你。”
姬瑶以为自己的伪装足够完美,愣了几瞬。
“也许有人是冲着所谓天生灵体而来,但我还有师姐师弟们不是的,我们明明那么亲近...阿瑶,我也怕打扰你,如果你真的不想我来,我以后不来就是了。但是,阿瑶,你别难过...”
怀中少女紧紧环住她的腰,脸颊埋在肩头,抽噎不停。似乎当真放弃了,正缓缓抽离,姬瑶垂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秦瑟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我没有厌倦与你们来往。”姬瑶扯出一抹无忧无虑地笑,“而且...少了那些讨厌鬼纠缠,别提多轻松了。”
除却心思全在修炼上,偶尔逗弄诱哄几次小师妹的同门师姐师兄们之外,那些不怀好意,故意接近者,见她前途断绝,早早便退却了。唯有偶尔遇见她。要攀比似的啐上一口。除此之外,确实清净许多。
事实上,她才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不在乎。
向来不懂何为收敛锋芒,从不知礼让谦卑的人,也学会了善意的谎言与适度伪装。
姬瑶熟练了一点,面上哪有一点愁色,抬起下巴,骄傲如初,“师尊那么厉害,我一定会没事的,倒是你,小心被我甩得太远啊。”
秦瑟将信将疑,还是乖乖点了头,再一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定下一套规则,“以后,不许瞒着我。不许偷偷冷落我。”
姬瑶演一次,心中也跟着痛一次。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用力将对方拥进怀中。
此刻,姬瑶颔首,嗓音很是真挚,“前些时日已服过药,多谢秦仙子记挂!”
秦瑟只以为她需要每月服用医仙留下的药,不知是药浴疗法。
“哼,谁记挂你。”秦瑟脸颊红红地偏过头,轻哼一声。
恰在此时,有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还敢来呢?天下间可不独有你一个天生灵体。”
“你们说,叶师弟比起昔日的姬师妹,如何?”
一群人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齐钟道:“吴师兄,您这就说错了,这位如今连运转灵力都困难,如何与叶师弟相比。”
另一人附和道:“传闻说天生灵体千载难遇,看来啊,她不过是个残次品。真正的天生灵体是叶师弟!”
这几年,姬瑶听过太多类似的言语,虽是气恼嫌恶,却能做出面不改色的样子来。
躲闪、怒气,任何反应只能让他们愈发不知收敛,她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她看向他们,面容姣好,说出的话却丝毫不饶人,道:“我自是比不得叶师弟,天资卓然,也不敌齐师兄厚颜无耻。”
齐钟曾给她陆陆续续送了不少灵石珍宝,姬瑶只隐隐觉得他态度古怪,没看出他是借她之便,参读难得功法,观稀有灵珍,并试图在赋阳真君面前混个脸熟。
她被纠缠的多了便也让齐钟顺去不少好处,但赋阳真君一心清修,从来不与他们小辈一同谈笑,齐钟便恨恨地认定是她防备藏私。
她身体有异,此人头一个翻脸,不敢来清临峰说她,路上偶遇总要刺一句。如今看到下一个天生灵体,只怕要故技重施。
姬瑶虽不曾将他放在眼里,但不免觉得恶心。
被这样的人纠缠,实在是晦气万分!
秦瑟看清姬瑶面色,眼神一亮,扬起下巴嗤道:“怎么,诸位师兄今日也如此好学来听真君授课了?还是急着巴结下一个天生灵体啊?”
入门久的弟子自然听说过齐钟讨好姬瑶的姿态,分外不屑。见她失势便趁机反咬一口,更是小人行径。
“真是没见过像齐师兄这样厚脸皮的人!”同是内门弟子,实力相仿,为人傲然清正,最看不惯宗内恃强凌弱的乱象,数落起来毫无顾忌。
新弟子不了解个中缘由,师姐师兄们便同他们讲了二人的多年纠葛,有的简明扼要,有的则事无巨细大讲特讲,将齐钟谄媚情状形容得极为贴切,如同就发生在眼前一般。
齐钟听得怒火中烧,更因人群中一阵阵嘲笑而红了脸,但他习惯了依附与挑拨,不敢当场表示不满,更不愿退却。
他没胆量同众人对峙,眼前这个废人却奈何不了他。
他轻蔑道:“我们自然比不得姬师妹运气好,拜了个好师尊,当个凡人也是享清福的命。”
齐钟嫉恨她得赋阳真君青眼,数不胜数的功法、灵剑任她挑选。哪怕故意讨好,也怀着此女实在蠢笨,只能被自己愚弄的优越心态。
昔日仙途不可限量,今日跌落凡尘,竟依旧我行我素。
过往是可恨的高傲天真,如今则是可恨的宠辱不惊。一样的牙尖嘴利,一样的不在意高低。一见她这种模样,他便看不惯,胸中平生一股怒意。
既然失去引以为傲的天资,便要有寻常人的样子,还这般心高气傲,可笑至极!
齐钟近乎恶毒地说:“可惜了,赋阳真君再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不能延长寿数,人各有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