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暴雨夜(2 / 2)

    然后她听见上锁的声音。清脆、尖刻。

    这扇合金大门已经被改装过,比任何牢笼都要坚硬。

    卡蜜拉已经丧失出入的自由。

    窗外一声惊雷。

    几道闪电接踵而至,随即大雨倾盆。

    密密麻麻的雨脚倾落而下,像锋利的刀子一下下捅入人体;像鳏夫在深夜里的一声声低泣;像被变态杀手狂挑选为猎物的少女,一遍遍绝望地捶打着窗玻璃。

    卡蜜拉想起一个叫做【Pluviophile(雨瘾者)】的词,它被用来形容那些爱雨之人,那些一到暴雨夜就心情平静,或者酷爱淋雨的人。

    可是,雨声这么压抑,这么阴郁,怎么会有人喜欢下雨天呢?

    她摸黑走回卧室,却发现别墅里的布置被人动过。

    那些类似玻璃杯、珐琅花瓶之类的尖锐物品全都消失不见,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桌角、椅子的边缘也都用软韧的材料紧紧包裹着。

    元老院希望,她在被处决的当天,是精神健康、身体完好的,并且对依希切尔的暴政充满了愧疚。

    可每天徒劳地目睹着死亡一天天逼近,只要是个正常人,就都会逼疯的。

    那些精神崩溃的依希切尔旁支们就是最好的佐证。

    加百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命人布置了这样一个没有棱角的环境。

    卡蜜拉躺在床上,她还有一件元老院不知道的武器。

    她想杀死这些逆贼,这些贱畜,她想杀死所有人!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郁结于心的复仇之火让她宛如置身炼狱,再不发泄出来她就要死掉了。

    所幸加百列没有把她的手脚捆起来,至少她还可以伤害自己。

    卡蜜拉在胳膊上划出一道道口子,鲜血迫不及待地涌出来,艳情又糜烂。她感受不到疼痛,这种自主控制下的自我摧残反而让她感到快慰和舒缓。

    她在皮肤上刻出她要抹杀的名字,Loran、Jochen、Hermann……然后她再一刀刀割坏刻有这些名字的皮肤,直至皮肉翻飞,鲜血四溅。

    她一遍遍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好像这样就能真正杀死名字的主人一样。

    白色的床单沾满了血迹,卡蜜拉还没有停止她疯狂的行为。等她发泄完了愤怒,身上已经没有几处完好的皮肤。她蜷坐在床上,心跳声已经和暴雨声融为一体。

    卡蜜拉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膝盖,在左膝盖上刻下一个月亮的形状,伤口的边缘平滑又规整,血流出来,把月亮染成猩红色。

    她又在右膝盖上刻下辛西娅的名字,Cynthia,一排小小的可爱的字母,卡蜜拉抱着膝盖,一遍遍亲吻着这个名字,直到鲜血把她的嘴唇也染成殷红。

    ……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

    罗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长期服用LSD的迟发性不良症状在他的身上变得越来越严重,尤其在每个暴雨夜,他甚至会出现精神分裂反应。

    剧烈的头痛让罗兰怀疑有人在用匕首撬开他的颅骨,他已经完全丧失时间感,耳边的雨声也变成魔鬼的狞笑。

    而且,他明明闭着眼睛,眼前却出现了色彩分明的高墙花园,那条花纹邪恶的尖吻蝮在对着他挑衅地摆尾,躺在地上的骑士爱德格生死不明,可泽诺比娅的猩红色眼眸依旧那么空洞。

    最折磨人的地方在于,他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这是中枢神经被损伤后的脑质器反应,可他在幻觉中如沉入泥沼,根本无法自拔。

    他感到喘不过气,四肢麻木,肌肉强直而无力。胸痛让他身体蜷缩,这也许是心脏传导阻滞的缘故,LSD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度严重的破坏。

    他的心肌细胞会逐渐纤维化,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溶解,最后变性坏死。

    须臾之间,眼前那些画面猛然破碎、扭曲,耳边嘈杂的声音又慢慢变成清晰的雨点声,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一个暴雨夜。

    和今晚一模一样,又迥然不同的暴雨夜。

    就在那个暴雨夜,他发现了王女和乔岑的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