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加百列收到了一项为依希切尔余孽植入脊髓栓炸弹的指令。安装有窃听器的脊髓栓炸弹被赫尔曼提前派人送至他的手中,同时还包括了窃听器的控制端。
赫尔曼将窃听权交给了他,却没有给予他炸弹的控制权。加百列明白,为培养继承人考虑,赫尔曼在试图把一些事务的管理权分享给他,可赫尔曼又并不完全信任他。
加百利端详着这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炸弹,尽管它暗藏玄机——内里装有【PETN】强溶性炸药和米粒大小的窃听器,但从外表看上去它通体漆黑、形状规整,因而给了他鱼目混珠的机会。
加百列暗地里打制了一个与脊髓栓炸弹的模样极其相似的窃听器——只要不近距离细致观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异。
丧失意识的依希切尔余孽被秘密运送至手术间,她昏迷之前手中还紧紧抱着女皇辛西娅的头颅。元老院的人带走了辛西娅的头颅,将其煮至半熟后涂抹上防腐焦油,挂在了元老院议会厅外的城墙上示众。
这场炸弹植入手术被指派给了加百列,加百列本以为他会独立完成手术,然而赫尔曼让加百列主刀的同时却派来了执政官的鹰眼——摩因,由他担任加百列的助手。
明为协助,暗为监督。
加百列原本并没有打算切开她的椎骨,而是直接在卡蜜拉的后颈皮下植入他调包后的窃听器。然而摩因的到来让加百列不得不改变他的计划。
摩因严慎无比,在手术开始前提出要检查那颗脊髓栓炸弹。加百列左袖口的暗袋里放了那颗真的脊髓栓炸弹,右袖口里则是假的炸弹。他将左手的真炸弹交给了摩因,摩因便捏着那枚炸弹细致地检查起来。
摩因肤色深黑,眸光锐利,像一只隐伏于黑夜的鹰隼,任何秘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检查着炸弹的金属外壳和镂空的透气孔,确保它没有被调包,摩因还用手指抚摸炸弹的每个边角,以防止它被秘密拆卸或是改装。
检查完毕,脊髓栓炸弹没有任何问题。
摩因将炸弹交还给加百列,却发现加百列的脸上有一股隐而不发的怒气,这位气势凛冽的继承人冷笑着讥讽道:“要不再放在显微镜里面检查一下吧,摩因大人?”
摩因知道加百列因他谨小慎微的举动而不满,但这都是赫尔曼的命令,摩因必须完美执行,尽管这种带有明显不信任的冒犯行为会得罪这位阿德勒未来的继承人。
摩因沉默地应对着加百利的阴阳怪气,但摩因不知道,此时的加百列在心中长吁一口气,幸好他刚才没有试图蒙骗摩因,而给摩因看那颗假的炸弹。尽管真假炸弹外形酷似,却绝对经不起这般细致的检查——摩因一定会发现端倪。
加百列很庆幸他今天把这颗真正的脊髓栓炸弹也带在了身上。
手术即刻开始。身旁的摩因目光如炬,在切割开卡蜜拉颈后的皮肤后,加百列不得不继续磨开她的椎骨——用一把并不算非常锋利的弯头磨骨刀。卡百利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才能克服内心的不忍和指尖的战栗。
而此时卡蜜拉也被刮骨的疼痛唤醒,她疼得大汗淋漓,不停地尖叫和抽泣。她的哭嚎像密集的钢针一样刺进加百列的心脏里,让他体会到她同样千疮百孔的内心,他几乎握不住手上的刀柄。她的哭声凄厉无比,就连一向冷酷得像个机器的摩因都起了恻隐之心。
但加百列伪装出的面部表情却成功骗过了摩因,摩因注视着加百列脸上扭曲的笑容,以为他虐待成性,安忍无亲。
摩因在心中把加百列和赫尔曼不停地对比,发现这两位阿德勒的精英都是同样的鹰爪雕心,人们都说位极则残,摩因非常认同这个道理。
战犯痛不欲生的哭嚎在这间手术室萦绕不去,催使着摩因终于问出了口——是否可以给她注射麻醉剂。
然而“灭绝人性”的加百列却狞笑着驳斥了摩因的提议,他似乎不想让麻醉剂破坏他欣赏战犯惨状的好心情。摩因根据他的表情猜测,虽然加百列嘴上说着用剧烈的疼痛消磨战犯的意志力,可以为往后的监管带来便利,但他拒绝为战犯注射麻醉药品,更可能是为了满足他的折磨欲。
在加百列嘲讽摩因追随赫尔曼多年却依旧是一个“仁慈”的人之后,摩因识趣地闭上了嘴。
因而摩因并不知道加百列的内心有多么煎熬。
麻醉剂本身就是一种风险,临床上从不缺少因麻醉剂不当应用而发生的各种并发症和意外事故——很多人永远也没有再醒过来。而加百列并不了解卡蜜拉的体质状况和药物耐受力,难以斟酌麻醉的剂量,这场手术也并没有周全的风险预案,甚至没有一个麻醉监测仪器。
而开刀的部位在后颈里,这里无比接近大脑,没有事先评估的麻醉风险太高——加百列不能让卡蜜拉承受任何可能因为麻醉而带来的代价,这种代价有可能是死亡。
所以,在没有使用任何麻醉剂的情况下,他磨开了她的椎骨,切开了她的椎管。
卡蜜拉的惨叫让摩因心神不宁,与此同时,加百列以注射致幻剂为由支开了将目光紧紧锁定在手术台上的摩因,在摩因转身取致幻剂的几秒内,加百列飞快地替换了左手和右手暗袋里的真假炸弹。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摩因将装有致幻剂的针管递给加百列时,并没有发觉他刚刚的调换之举。植入假炸弹后,加百列面色如常地缝合皮肤,只他额上的一滴细汗暴露了方才的惊心动魄。
致幻剂开始发作,卡蜜拉的视力和听力开始紊乱,但痛感并没有丝毫减弱。伤口缝合完毕后,加百列在她的后颈皮肤上抹了一层特殊的治愈药水。
摩因知道这种药水,它的治愈效果非常有限,但这种药水在接触伤口时会引发极其剧烈的神经痛,几乎超出人类对痛感的忍受极限……它不似药物,更似刑具。赫尔曼给了这瓶药水来考验加百列的理性度和忠诚度,摩因也事先转达了这种药水的特性,而加百列毫不犹豫地抹在了战犯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