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的衣服,都遮不出前胸那断裂的骨茬和破开的大洞。
若非数十年修身练武,一身修为已入化劲,骨髓生血功能极其强大。此时的元大先生,应该早就一命呜呼。
能够强撑着来到医馆,也只是苟延残喘,快撑不下去了。
“先止血要紧。”
张坤连忙拿出银针,嗖嗖连声,刺在几个大穴之上。
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拖延一下而已。
以他的医术,对这种伤势,显然也是无能为力,就算再加上李小宛也没用。
小丫头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面上露出哀悯,低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用麻烦了。”
元大先生伸手止住张坤的后续动作,苦笑道:“老夫授拳四十年之久,只是想着把我这一门拳术,传遍天下四方,不落先人声名。却没想到,临到老了,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败在了洋鬼子的手上……命丢了,不要紧,只叹师门拳法刀法,仍然没能完整的传下去,憾甚,憾甚……”
他说了几句话,就有些喘气,艰难转头轻喝道:“文礼,拿我刀来。”
“师父!”
一个满脸憨厚的中年汉子,膝行捧刀上前,眼圈红着,哽咽道:“这伤还能治的,不要……”
“傻孩子。”
元大先生接刀在手,叹了一口气。
钟文礼是他门下大弟子,可惜,天资并不是那么好。
练了三十多年梅花拳梅花刀,也只是堪堪踏入暗劲易筋层次,比起他的几个师弟都要弱上许多。
不过,这位弟子好就好在,十分听话。
平日里教授新进弟子之时,也是兢兢业业,并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安德烈踏馆挑战之时,他也想上场,却争不过几位师弟。
结果,就因为这个原因,反而保住了一条性命。
这不知算是幸运,还是悲哀?
自己死后,京城梅花拳一脉,就此散了吧……
元大先生深深的看了钟文礼一眼,目光扫过一众站得弯腰耷背,精气全无的弟子们,才转头看向张坤。
“张师傅,我这有一门刀法,不知你愿不愿看上一眼?”
老人声音颤抖,眼神深处,藏着丝丝恳求。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张坤肃然拱手。
“这门刀法,师祖传授给我之时,曾经说过,五脏未调,内力未生之时,不能强自修练,否则,伤心伤肺,五内皆伤。
老夫无能,年近九十,却仍然只是掌握了一点皮毛,真是惭愧万分。若是先前面对那洋鬼子的时候,能够真正用出这门刀法来,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有辱师门,有辱国体,老夫有罪啊。”
元大先生缓缓从担架上爬起,站在大堂之中,反扣刀柄,屹立如松。
他的脸上离奇的涌现一丝舵红,精神变得很好。
过堂风吹起他那布满血污的长袍,露出那渗血空洞的胸口,让人看着心中直发堵。
“这门刀法,只有五式,合为一招,号称五蕴梅花斩,老夫只使一遍……”
元大先生执刀在手,眉眼淡然,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刚学艺那会。
这时的他不是他,而是当日授艺的周师祖。
“第一刀,心藏火,燃血问天,烈火燎原!”
元大先生身形忽然动了,手中长刀之上染上一丝血芒,如同沸腾的烈焰,轰然滔天。
这是幻像,是错觉,却出奇的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焚金蚀骨的热意。
众弟子忍不住就往后再退了几步。
刀光如火如光,在半空中划出一抹奇异的鲜红,陡然消失不见。
在那鲜红消失不见的瞬间,只有张坤,却是注意到,老人身体五脏处,心脏猛然失去了所有鲜活,竟然生机燃尽,爆发了这式刀法。
这是,用生命最后的余辉,演一次刀招啊。
他心中一痛,却没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刀光划过的痕迹,以及气血的流转和手法的运用。
一一在心中印证。
“第二刀,肝藏木,怒从心起,大木长生。”
刀光如幕,忽然化为葱葱笼笼的无边山野,有藤萝草木生长,大树参天,生机无限。
相对应的,就是元大先生身体内部那肝脏陡然失去了活力,眼神也变得微微浑浊。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