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坤打量着这位看起来很博学很绅士的金发中年人,他发现,此人的威望似乎很高,一站出来开声说话,四周洋人全都停止叫嚣,似乎想要听清他说些什么。
“神庙祭司,里提魔太。”
金发中年人眼神微微一缩,似乎震惊于张坤的漫不在乎。他语气加重,又问:“杀了神庙武士长,你难道就不怕,我大鹰帝国军队踏入青国京师,让你们所有人都赔礼赔命?”
“哈……哈哈!”
张坤先是一愣,紧接着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再接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他指着里提魔太,面上笑容未消,眼神中却全是讥诮:“你这老头有趣,太有趣了,听说你是吉利国有名的学者,博学多才,还着作了《七国新学备要》等书籍,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有见识的洋人,却没想到,却是如此的不明是非,颠倒黑白。”
张坤目光扫过四周数百洋人,笑意收敛,眼神微冷:“你看到的是我杀了你吉利国的神庙武士长,我看到的却是一头到处嗜血杀戮的豺狼……
里提魔太,你告诉我,同兴镖局的谭老镖头、梅花拳馆的元大先生以及他的四个徒弟,还有,我源顺镖局的镖头,镖师,难道他们就该死?
还是说,你们的神庙就是这么选择武士长的?谁是杀人的狂徒罪犯,谁杀得人多,就选谁来担任武士长?”
张坤的话说得十分明白,他就是要当着这么多国内国外的记者面前,把这次事件给定下来。
什么杀洋人。
那是杀洋人吗?
杀的是罪犯,是恶徒。
就算是那位神庙武士长安德烈脑袋都没了,死得不能再死,也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以不名誉的方式死去。绝不能让他死得像个英雄……
“杀人诛心啊,很有意思,这位狂刀果然了得啊,好一副英雄肝胆。”
“而且,他还不是一般的武夫,口舌如刀似剑,得理不饶人,这言语分外凌厉,里提先生,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呢……”
百姓外围,长街远角,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打扮青年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就击节感叹:“文统领,你看看咱们是不是快快上前?迟恐生变,源顺镖局王五兄还在宛城,不能照顾家里,咱们先前来得晚了,差点就出了问题,这时可耽搁不得。”
“福生兄,先不忙,袁将军说了,如今需要低调行事,不可太过张扬,再看看吧。若是那张坤能控制住形势,就不必动用新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坏了大事。”
文玉章回头看了看,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发号施令。
他来此,本来就是受谭维新之托,防着那安德烈等人行事太过酷烈,打死打伤源顺镖局的人,到时不太好向王五交待。
却没想到,这情况,看起来,还是鹰国人一方吃了大亏。
源顺镖局有人受伤,至少还没死人。
安德烈却是连脑袋都没了。
……
张坤这种杀了人还扣帽子的做法,说得虽然略有些夸大,基本上也是事实。
就算是里提魔太,再怎么博学多才,脑子里装了一箩筐的法律神学,此时竟也辩解不得。
你要说安德烈没杀人吗?
杀了。
你要说他是罪犯吗?
其实不是……
不但是里提魔太心里,还是在场的所有外国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不觉得,在大青国这片野蛮落后的土地上杀一些人算什么事?
就连大青国皇室知道了,也会满不在乎。
这些蝼蚁一般的百姓,死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大鹰帝国公民的性命,跟他们有可比性吗?
不过,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各国记者的面,没人能厚颜无耻的正经说出来。
就算心里真是这么想。
里提魔太头一次,觉得青国人,有着这么难缠。
以往遇见之人,要么就是嘴里说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内里仍然虚弱得像是一头绵羊,骨子里就天然惧怕自己等人。
要么就是一味的凶蛮霸道,嘴里闷不出几个屁来。
这两种人也有相同的地方,就是对皇权,对官员,有着天然的敬畏。
只要借皇权威逼,以家国大义压下,基本上就变得唯唯诺诺,不敢抗辩。
但是眼前这人,绝不类同。
不但嘴舌如刀,更是底气十足。对皇权也好,家国大义也罢……甚至,对于外来强大的军队,都不屑一顾。
里提魔看得出来,这人并不是强撑架子,而是真的不惧怕。
不过,他怕不怕不要紧,终归只是一个人。
“罪犯一说,还望慎言,不得胡说一气,年轻人,若是挑起我大鹰帝国与青国朝廷的冲突,导致战舰到来,大军压境,你就是这个国家的罪人。”
里提魔太目光之中有着森寒,冷然道。
安德烈虽然吃药吃坏了脑子,有点神经质。
但再怎么说,他是神庙武士长,是大鹰帝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