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当然是吕铃绮告诉他的。
那姑娘什么消息都敢透漏。
在她那里,就没有秘密。
“这……”
陈登语气一滞,再也温和不起来了,神情略显尴尬。
“那只是两军交锋,攻心之计,作不得数的。”
“原来是攻心之计啊,难怪元龙兄长,你会说送上一把刀,让吕布杀个爽利呢……你与刘备等人,都算是英雄,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啊。
一个能舍弃妻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可以舍弃兄弟,并递上刀子,简直让某大开眼界。”
张坤叹息道:“如这般人才,如此俊杰,元龙兄长,你既然对兄弟我如此情深意厚,不如舍下自己的脑袋,给兄弟添些功劳。”
他说得轻描澹写,语气中却有着森寒杀机。
陈元龙心叫不好。
拔马就走。
同时,手中长枪舞动护身。
枪势抡圆,还未刺出。
一缕冷风已然斩到。
六阳魁首骨碌碌就滴落沙尘之中。
“啊……”
两边军将全都传出一声惊呼。
曹营之中,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幕,对方竟然连亲兄长也砍了。
寥寥几句之间,尽是冰冷杀机。
张坤身后的八百家兵,此时也大是愕然。
陈家大公子也这么轻易就死了,这又从何说起?
许多人眼中,都有了片刻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过来……
这正是张坤所担忧的了。
手下军士的反应,证明他做的其实一点也没错。
这个年头,名份可以压死人,大义也可以逼死人。
陈登陈元龙,身为下邳陈家嫡系长子,天然具有继承一切的权力……就算他什么都不是,这些陈家的家兵,以及奴仆婢女等家生子,全都自然而然的矮他一头。
这不关能力的大小,而是世情风俗的巨大习惯性力量作怪。
就算是张坤能强到把天空打穿,把大地打破,他仍然庶子。
仍然会有些傻乎乎的陈家奴仆忠心于陈登。
名份大义的力量,就有这么强……洗脑已经洗到了人的骨髓深处,被洗脑的人,往往还不自知。
只知道死而后已。
所以,陈登必须死,张坤不想去试探人心,更不想自己辛苦练出来的兵马,最后却便宜了别人。
而陈汉瑜呢,名义上毕竟是他的老子,杀是不太好杀的,关起来就可以。
后世有位叫李二的,这一手不就玩得很熘吗?
虽然陈家的家业,远远的比不上那时李家家的家业,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张坤如今个人实力是很强,但实际上,他其实还是无根飘蓬。
他仔细思索了许久,才想明白,自己的基业,其实不是下邳城,也不是吕布的这支兵马,而是陈家。
下邳城这些人,就算对自己服气,今日能跟着自己,明天也可以跟着别人。
就如吕布,他没有自己的基本盘,人家愿意跟他的时候,他就威风八面。
别人不愿意跟的时候,一旦生了异心,只是区区侯成、魏续三人,就可以把他绑了,送给曹操砍脑袋。
在张坤看来,这就是吕布的身边,没有一批被洗脑的死忠,没有自己的家族势力护持的弊端了。
所以,他的势力凝聚力不强,也不受人看重。
再能打仗,没有基本盘,除非一直顺风顺水,一旦处于逆境,立即崩盘。
所以,张坤认为,徐州陈家,决不能丢,还要大加发展,做为基本盘。
如陈登陈元龙,他得了官职之后,立即聚拢一郡之力,雄踞徐州,虎视江东,与江东勐虎打得有来有回,各擅胜场。
他凭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庞大的家族,扎根于地方,深耕无数年的人力财力物力。
单凭才华,他又哪来的底气可以镇压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