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去向天空彼端(1 / 2)

格兰克尔星 Ealusay 3497 字 8个月前

格兰克尔星撤退计画并不完美,这个计画面临的压力来自时间紧迫,人类总共只有十天,从开採茂晶石接着製作燃料到啟动太空船,而压力中他们面临最大的问题,在葛尔亚座政府大楼中的一场会议里提到:

    「大家都知道那太空船没办法容纳所有的人,人类几乎失去日常生活所需的粮食,自森林枯萎时算起,我们仅存的粮食只能够支撑葛尔亚座人口差不多十天时间,目前已经消耗掉不少,人类没办法在时间内拥有第二种撤离手段,而这星球已不再适合人类生存,不只是人类,如此剧变环境恐怕没有一种陆地生物能够倖免,格兰克尔星将面对的是一场大灭绝!而有大半人类将被牺牲。」

    这是决定人类未来的一场会议,齐聚了专家和城中最有权势的人们。有专门研究太空船的学者进行回报:

    「那是百年前从地球来到格兰克尔星的太空船,是依照当时所要运送的人数设计,也就是一千人,这是起初来到这星球的人类数量。当前这片土地上的人类文明规模,葛尔亚座人口数是一万,照这个数据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够撤离,这个数目太少了!所以我们对太空船构造进行详细评估,计算出时间内能够办到的改造,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不追求太空旅行的舒适度,纯粹就空间、燃料评估,这艘太空船最多能够承载一半葛尔亚座人口。」

    可想而知这要面临的大问题,便是决定哪一半人将被牺牲?

    不只是会议中的官员与专家,普通市民只要稍加思考也能发觉这事,于是城中区变得特别热闹,人们尝试透过各种关係为自己、家人、朋友争取优先上船的资格。

    全城东南中西北,只要听到「太空船」或是「撤退」之类的关键字词,无人不是竖起耳朵提起注意,然后一脸热情地靠到你身旁,只想聊聊是否知道什么登船管道,然后大家知道彼此都一样无助时并不相互扶持,他们只想着比身边不认识的那些傢伙排在更优先登上太空船。

    从撤退计画曝光短短一天时间,整座城市的氛围就这样变了调。

    「也有朋友来向我询问这个问题!」

    会议桌的一头,其中一个官员这么说道:

    「以前也不算是太过亲密的关係,不过曾经几面之缘,今天稍早他带着全家老小来到我家拜访,带了各式各样都不算便宜的礼物。他跟我聊起往事,说的我们是多么要好,向我一一介绍他的家人……」

    「意图太明显了…」

    「当我说起也有其他朋友问我是否知道撤退计画详情,他开始不断向我确认自己是否比『其他朋友』更加优先?我没有想到这城市的人类竟然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自私。」

    这座城市瀰漫着冷漠,人与人之间敌意正渐渐高涨,这场会议是发生在决定撤退后的第三天,距离葛尔亚座粮食耗尽剩下七天。

    末日倒数来在剩下七天的这个日子,傍晚在城中大家都看到一份宣言,不是透过开拓新闻,而是政府特别印刷发放给全城市民的消息,决定人类未来薄薄一张纸,却装载沉重又巨大的心情。

    是这么写的:

    「大家好!我作为葛尔亚座的市长,儘管不情愿但仍必须提笔写下这沉痛的讯息,我必须传达给所有市民。

    格兰克尔星环境出现巨大改变,所有植物在一夕之间枯萎死亡,以植物作为主要粮食的生物们将在短期内灭绝,以这些动物作为粮食的其他动物也会相继死亡,食物链将会崩解,人类无法置身事外,这颗星球已不再适合人类生存。

    变化来得太过突然,我们没办法在这里熬过大灭绝,我们必须从格兰克尔星撤离,我们要回到地球!估算出来的数据显示,当前拥有一万人口的葛尔亚座文明只能再支撑七天时间,我们会在几天之内啟动停泊西门外的古老太空船,政府已与相关各行各业达成共识,紧锣密鼓地展开行动。很现实的一点是葛尔亚座文明今非昔比,人口规模已是当初来到这颗星球人数十倍,太空船将无法容纳所有人,必须有一半人口留下!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我们无权也无力判断究竟该让谁撤离,又让谁在垂死的世界留下,儘管如此我们必须做出抉择,若犹豫不决将无人能够得救,所以我们做出决定,并徵求所有市民谅解。

    『让年轻人回到地球』

    是的!这是我们的决定,把机会留给给年轻一辈。

    这是一个背负罪恶的决定,我们等同于对半个葛尔亚座宣判死刑。政府会议中尝试提过各种方案,依各种不同指标划分人群,考虑过依职业性质判断人群对未来发展的价值,但我们很快就发现每种职业都无可取代,这些是无价的!我们更不可能依财富定义他人,在生死攸关的此刻钱财变得没有意义了。

    于是最终找到整场会议都能够接受的方案,我们的共识便是『让年轻人回到地球』。

    岁月不饶人,若要找出人与人拥有的未来份量是不同的,那我们相信这是唯一答案,『抱持梦想的人』与『剩下回忆的人』的落差。

    我们也都诞生在这座城市,听着拓荒者们带回故事,在这里长大直至今天我们经营、管理这城市,作为『剩下回忆』的族群,葛尔亚座中央政府所有部门,所有成员选择留下,我们将留在格兰克尔星。这个世界将要死去,去向未来的太空船只能容纳一半人口,我们要把机会留给『抱持梦想』的那群人,留给年轻人!让他们顺利地去向未来不能只靠我们,他们承载格兰克尔星的梦想回到地球,需要整个葛尔亚座的支持。

    这个决定需要徵得所有人谅解,让他们飞向天空!」

    这是一篇宣言,宣誓由政府带头一半的市民将在格兰克尔星留下,他们都自愿放弃逃生让这段文字变得更有说服力了。

    陆续听到邻家的父母在告诉孩子要学着坚强自立,看到几个年长的朋友对于自己将被遗留没多说一句,陆续松开一双双紧握的拳,慢慢放下一颗颗着急的心,大家冷静下来想想吧!想想我们还有其他选项吗?这是一个合理的决定,不只合理还更重要在合情,当市民们放下自我,在安寧的沉默下抱起大爱,为让葛尔亚座的灵魂扬帆啟航,整个城市动了起来,各行各业开始动作,只为在末日到来前最后的七天送他们顺利上路。

    当然各行各业也包含那些冒险家,早在两天之前,上百人的拓荒者队伍,前所未有地集结,葛尔亚座文明史上第一支军队就这么组成,这是格兰克尔星未曾见识的强大武力。大军压境乌云垄罩的山头,带队者是「龙骑士巴斯特」,早前就开採茂晶石一事争议,他无疑是人类之中立场强硬的代表之一,外加熟悉深山冒险,他确实是这样任务相当适合的领导者。

    「巴斯特的确很适合带领这样的任务!」

    这是蜿蜒山路上印丹边说,浩浩荡荡大军行进着,几乎所有职业拓荒者都参与了这个行动。

    「嗯……是啊…」

    莉亚也不得不承认,由他带头开採任务的效率是肯定的,这人肯定毫不留情。

    「拓荒者的专业态度。」

    这是巴斯特总提起的专业,有时拓荒者没有办法追求善良,有时迫于压力,在未能找寻最佳答案时依然必须行动,倒数的末日时鐘正迫近,他们没有机会犹豫。

    也正如预期之中,队伍前头巴斯特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山壁爬来的大蜘蛛承不住拓荒者们数以百计的斩击而肚破肠流,沉沉脚步声与颤动大地,三个巨人同时朝他们奔来,却在各式各样离武器的雷燄狂风水刃下逐一倒下,还有其他恐怖凶悍的深山居民现身,倘若是三、四人小组面对这般强敌确实无疑一场恶梦,但百人军团中五花八门战斗方式应有尽有,不论出现什么敌人总有能与之相剋角色即时应对,最重要的是团结的战士们相互支援,无坚不摧、攻无不破,此刻大山中小小的他们才真正看见文明潜力,这就是来自地球、翱翔宇宙的种族,儘管个体渺小,却在团结的智慧中无所不能。

    一隻飞龙盘旋在高空,来自地面炮火不曾停歇掩护、支援,所有人一同见证传说中的拓荒者,巴斯特亲手斩落巨龙一幕,他是「龙骑士」。面对毫不犹豫的攻势反而会有些同情那些山中生物,是人类的子弹伤害了这个世界,如今人类的刀剑无情,时间却由不得为一丝善良而再犹豫片刻。

    所有拓荒者都紧握武器,也身在队伍中的精灵之剑,柯莉亚一同拔出了她那绽放着冰蕾花的刀刃…

    想起那个夜晚,是收到召集拓荒者展开这次任务的那天,也是再次走出东门来到山路的前一晚,莉亚独自在东门外头面向本是森林的一片荒芜,这和记忆中交织着寒风恐惧与惊奇温暖的美丽森林夜晚不同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剩下死亡的寂静。

    没有树叶遮掩的夜里星空更加广阔,视野像是诉说一份身处浩瀚宇宙的孤寂。她拔出系在腰间皮带的剑,装备齐全就像是正要出征,将剑直直插在土地上,冰蕾之刃曾在无数冒险回忆中陪伴过她,莉亚双膝跪在地上,眼前如镜面般的剑身好似反照一个个曾经的故事,人类少女低声道:

    「这冰蕾花一直在我梦中出现,一朵…又一朵绽放……祂有种梦的味道。想当初选择剑作为主要武器是因为生命中第一个森林的夜,小小的我经歷一段小小的冒险,那一夜我握着风茵的长剑,从那么小的时候森林就让我相信人类可以作梦。」

    她在一片死去的森林间,记忆中大地不是如此沉默,就像曾经活泼的少女有一对闪闪发亮绿宝石般双眼,此刻一双眼却是平静无光,她面无表情继续说:

    「我没办法说自己对森林的热爱不是因为嚮往飞翔,从小听闻远在天边故乡的传言,天空彼端是我的梦想,而带来无数惊喜的森林让我相信梦想是可能的。我没有想到开採茂晶石是在伤害格兰克尔星,我并不想伤害你们,但我若说不嚮往天空那一定是个谎言,我依然嚮往天空!但我也爱着这片大地。」

    金黄色头发不像在日光下飘逸得闪闪动人,无风的夜晚中只有死白安寧着。

    莉亚:「其实我没办法判断怎么做更加适合,但什么都不做的话,葛尔亚座的一万人类都会死去,不想再伤害这星球,也不想看人类就这样死在这儿,就算不动手,格兰克尔星已经受到的伤害也不会因而消失,我会用我的双手、我的剑开採茂晶石,与所有拓荒者一起。」

    平平淡淡,她跪在这里面朝东方,背对人类的城市,用不带一丝情绪的语气在说。

    「说这些都不是期待能够得到谅解的藉口,只是觉得还是需要表达这个念头,对不起!我们对不起格兰克尔星。」

    拓荒者的刀刃,一刀一剑,战斧与长枪、大钉与重鎚,雨水淋湿的山路,他们挖下镶嵌在山壁中一颗颗美丽的茂晶石。那石头是大地的心脏,人类的利刃毫不留情砍下,一包包装满宝石后他们折返回到城中,行进过沉静的山路,回程已不见任何生物现身阻挠,这场雨中山谷也变得沉默。

    「可恶…那些人类……不可饶恕…」

    平静的山谷忽然传来一阵隆隆怒吼,是远方的火山愤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