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纤瘦的背影挺直佇立着,他一手背在身后,凝视着眼前的雕刻。
那雕刻出自他之手,栩栩如生的猫头鹰,彷彿下一秒就会振翅而飞。
片刻后门锁被叩响,少年转过身子,扎在脑后的头发轻轻晃动,和长衫的衣襬一同摇曳。
他看着来人,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
「您好。」少年点头致意,嘴边浅笑。
「哎呀呀!」老翁一进门便看见了那雕刻,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他不禁感叹出声,他的妻子虽然没有如他一般夸张的表情,眼底却也是掩盖不了的喜悦。
「跟我们仔仔真的一模一样啊!」丈夫又一次的惊叹,他伸手欲触却发现不知该从何下手,生怕自己一个粗鲁就把东西弄坏了。
少年见状便细心指引,让老翁捧起雕刻,呵护在怀里。
「我跟阿瑶刚认识的时候就是仔仔帮我俩偷偷传信的!只不过后来……唉,牠年纪也大了。」说及此,老夫妻的神色有了一瞬的黯淡,不过看着怀里的小东西,他们又感到无比怀念,陷入回忆之中,伤感中包裹的是因为牠而得以延续至今的幸福。
「希望有让你们想起美好的回忆。」少年莞尔,倾听着随风轻摆的风铃。
风铃如少女的轻笑,那是一位父亲的委託,而这,当然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那是当然!亚特啊,我跟阿瑶真的很高兴吶!」老翁说道,对着少年热情的挥手。
此刻两夫妻的背影像是被注入了青春的灵魂,炙热洋溢。
亚特兰.提斯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慢慢收回视线,与此同时,一隻灰翼乌鸦从窗户飞了进来。
方一入内,牠便用翅膀把顏料给翻倒,洒了一地也浸湿了自己的羽毛。
「唉,你真是……」亚特无奈的撇了撇嘴,然后抓起肇事后还狂妄看着他的乌鸦。
「呀——呀——呀!」乌鸦抗议似的叫了几声却也没有真的挣扎,只是任由眼前的人类把牠打理乾净。
屋里,一人一乌鸦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彼此听不懂的话嘀咕着,前者讲着生活的琐事,后者则是像个欠揍的小孩只是为了吵闹而吵闹。
然而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窗外,一个纯白的人影正悄悄注视着他们,眉眼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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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兰.提斯是小有名气的雕刻师傅,虽然年轻却是手艺精湛,只要是出自他手的东西都彷彿隐含灵气,不论是哀伤还是喜悦,每一个成品背后的故事他总是能够呈现的淋漓尽致,将无数回忆和情感承载其中。
庭恩.偲彻已经注意这个人很久了,等他发现时,自己已经几乎每天都会去看那少年,不论是对方正在找寻灵感时透着些微倦懒的神情,还是专注于工作时菱角分明的侧脸,他总能看上一整天。
那个少年就是他的灵感,是他在人间少有的乐趣。
待他回过神,自己竟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对方的门前,他心里一惊,赶紧移动步伐,却是正好对上了外出归来的人。
「您是……?」亚特迟疑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
这是庭恩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听见少年的嗓音,鬼使神差的,他再也移不开脚步。
「我叫庭恩.偲彻,是掌管“画”的『识』,你可以理解成我是神灵的使者。」
庭恩听见自己如此说道,而眼前的少年在片刻的呆愣后则是笑出了声。
「我叫亚特兰.提斯,请多指教。」少年说道,浅灰色的眸子倒映着夕阳的馀暉,美的就像一幅画。
果然是他的繆斯。庭恩暗忖着,心脏第一次感受到了灼烧般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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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抱歉,我那时候真的觉得你要不是在开玩笑就是精神不太正常。」语毕,亚特也没有要收敛笑意的意思。
「你是真的觉得抱歉吗?」庭恩质疑,挑起了一边的眉。
相视片刻后,他们双双笑出了声。
「你说你掌管着画,那其他东西呢?有别的识在看管吗?」在眼角的弯度还没完全淡去时,亚特又接着问道。
「只有在人间已经开始逐渐盛行的东西才会有识来掌管,据我所知是有其他的识也在人间,不过我们之间不会交流,我也没见过祂们。」
「嗯哼~」闻言亚特觉得有趣似的哼了声,然后他突然一个机灵打直了身子。
起初,庭恩还会被他这样的反应吓着,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对方这是突然来灵感了。
眼看亚特已然进入到旁若无人的地步,庭恩也拿起了画轴。
上头是一幅侧像,描绘着眼前少年在工作时的神情姿态。
沾了墨后,羊毫轻染纸面,淡出了一圈好看的灰晕。
繆斯,就在他的眼前,那触手可及之处。
庭恩看着少年,神情是无尽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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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不知道识,也就是神使主要都在做一些什么,那似乎不是人类能够轻易去理解的,所以他也不曾过问,只是已经习惯了庭恩的陪伴,对方今天突然不在,看着有些落灰的屋子,他难得有点百无聊赖。
作为一个雕刻家,家里的整洁实在难以维持,亚特看着堆积在角落的狼藉,思忖着自己应该难得劳动一下,还是双眼一闭当作没有看到?
几瞬后,他想起了一个东西。
那是由数个格子在木板上分割后形成的小游戏,据说叫做五子棋。
看着摆在一隅的剩馀木材,亚特歪了歪头,捡起放在手边的刻刀。
棋盘的雕刻很简单,就是几条浅痕而已,完事后亚特打磨起了黑白棋子。
他有听闻过棋子总共上百来颗,但他只是想打发时间而已,草草做了二十颗遂开始了与自己的对弈。
然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亚特便觉得无趣,这时间甚至不及他打磨棋子所耗费的。
「这到底哪里好玩了?」他瘪着嘴嘟噥,没想到,一道低沉而令人战慄的嗓音却冷不防闯入,划破了午后过于慵懒的寂静,像是突然飘下的落叶,惊动了悠游的鱼儿,却妆点了河面。
「下棋落子,以土为盘,以国为界,五子定局。」那人说道,勾勒出了好听的馀韵。
然而亚特还沉浸在惊愕当中,根本无暇去细品。
「是谁?!」他问着,攀附到了窗边,随后便在一棵树上看见了一个盘坐的身影。
他的黑发如墨倾泻,额前的碎发之下是一双流转萤光的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