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看着还在扑腾的歛,他发现那对金瞳最近是越来越有朝气了,完全不似以往的满不在意。
他有想过要把灵霰头上的染料洗掉,但是不知道贵族用的是什么,不论他怎么搓都弄不下任何一丁点顏色,那时,看着灵霰似是黯淡的神情,歛用身体轻轻蹭了蹭牠,而后者则少见的没有拒绝。
「那时候吓着你了吧?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怕啊。」亚特说道,眼看歛因为把休奥的书给弄皱了正在四处逃窜,他压低了声音。
「你也有发现吧?歛的羽毛顏色跟其他乌鸦不大一样,不过他的眼睛却是最漂亮的,尤其在你来了之后。」他浅笑。
「不要看他那样,那孩子其实心思挺细的,所以才会想要安慰你,告诉你他的毛色也并不一般,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个而难过。」
听着亚特的话,灵霰只是瞬也不瞬的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亚特觉得牠是懂了。
「亚特。」
突然间,一道许久未闻的声音从门缝闯入,亚特立即放下了手边的东西。
「庭恩?」他一边问着,已经打开了门。
「等等!」休奥神情一凛,倏地大喊,歛则是快速飞向了还在亚特肩上的灵霰,嘴一张,叼起了对方的脖子。
休奥用人类无法触及的速度来到亚特身后,让他远离门外的人。
「亚特,就是他吧?以土为盘以国为界便是出自他没错吧?」庭恩看见休奥后便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他揽着亚特的手上,神情是不自然的僵硬。
这下连亚特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庭恩,你怎么了?」他能感觉到休奥放在他肩上的手一直在收紧。
「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句话,那我也送你一个吧,不过我送的可不是空说无凭的妄谈,而是真正的以土为盘以国为界。」话落,庭恩勾起了嘴角,扯出一个怪诞的笑容,亚特从那张脸里看见了疯狂。
「你想做什么?」休奥说道,那是一种能够直击灵魂的低沉,亚特不曾听过对方这样凛冽的语气,他瞥见不远处的歛和灵霰甚至颤抖了一下。
他被休奥紧紧户在怀中却还是感觉到了剑拔弩张,他试图说点什么却被休奥无声制止。
「亚特,如今我不但掌管了画,也同时拥有了琴,我将以琴为媒介,赐你一片大地。」
「只要琴声不止,你将永远与我相伴。」
庭恩的声音甚至还没有落下,休奥便已经出手,他朝站在门口的人扑了过去,试图隔绝他和亚特。
起初休奥并没有理解庭恩的话,但是当他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极为衝突的气息时,他心里一惊,当机立断掐住庭恩的脖颈。
「你对掌管琴的识做了什么!」
亚特在门扉之内听见休奥大吼着,他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但是能从持续传出的声响知道那两人正在对峙。
嘶吼和撞击交错着,亚特把歛和灵霰紧紧护在怀里,他甚至感觉整个空间都在晃动。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识的能力,仅仅两个神使的衝突竟然快要将这个地方瓦解。
良久后,大地的摇晃停歇,彷彿要贯穿耳膜的鸣声也终于止息,他低头,发现怀里两个小东西的耳朵正渗渗流出鲜血。
「歛!灵霰!」他立刻把牠们放在床铺上想要止血。
歛在听见亚特的大喊后终于回过神,他一个机灵立刻翻起身子察看灵霰。灵霰的身体要比他虚弱上很多,眼下已是奄奄一息。
「呀呀呀!」歛焦急的扑腾着,但是即便他用力把灵霰拥在翅膀里还是能看见不断涌出的鲜血。
砰的一声,门板碎裂。
庭恩就站在门外,而休奥则是跌坐在远处的树下,他低着头,不知道是死是活。
「休奥!」亚特想要过去却被拦下。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一把推开了想要碰触他的那隻手,曾经的挚友眼下只令他感到无比恐惧。
「我只是想送你个礼物。」庭恩的身体也在流血,但他恍若未觉,只是用那张苍白的脸试图做出与以往无异的笑靨。
话落,他伸出了手碰上亚特的额头,后者瞬间感觉一片晕眩,但他却只能被固定在原地无法动作。
脑中快速闪过所有的一切,从他记事以来到第一次拿起雕刻刀,再到他与休奥的初遇,然后是那黑色身影倒在树下的模样。
记忆的碎片被快速翻转着,它们像暴雨后的溪水,狂暴倾泻,亚特只感觉体内有什么在流失,东西正在逐渐变得混乱。
远处的男人在看见屋内的景象后顾不上疼痛强迫自己移动着。
休奥一站起来,腹部那有两个手掌大的血窟窿明晃晃的招摇着,即便意识再怎么清楚,失去知觉的四肢却不允许他继续往前。
世界倾然崩塌,庭院的树枝如利爪般伸向了位在中心的亚特,休奥只能来的及化做一隻隻的蝙蝠强行闯入,愣是撞开了即将闔起的裂口。
中心的漩涡地带,歛把只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的灵霰叼了出去,在被席捲的交接处,牠用力一甩,灵霰被扔出了扭曲崩解的地带。
歛有一瞬的迟疑,但仅仅不到一秒鐘,牠转身飞回亚特身周,用那笔蝙蝠大不了多少的身躯强撑着裂口。
直到所有的蝙蝠都进入,歛终于脱力下坠,在昏厥之前,牠看见了一到澄亮的光,逆着一切黑暗朝牠飞来。
蝙蝠根本无法再次集结,牠们被从四面八方攻击着,在无数双血红色的眸子里,只能无助倒映着亚特的身躯崩解的画面。
一寸寸的筋肉都被抽离,支撑着身体的脊随被庭恩用力拽下,他捧着那鲜血淋漓的骨肉笑得像个孩子,是纯粹的恶。
蝙蝠齐齐嘶喊,万物消融之前,休奥用尽所有力气扑向了亚特。
我曾答应过,不论以何种形式,定会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