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下)这教授是超级反派(2 / 2)

    他好几次想大喊自己不是爱因斯坦再世,他连物理都差点不合格,给他八辈子时间都不可能发明出时光机。这时空也根本没有厉害到能操控时间的英雄。

    他摔下悬崖三百次,都不会像扭蛋机一样,把共振塞回去再摇出操控时间的技能。

    但面对着伊利亚认真的目光,他说不出口。

    时光倒流,换你的胸口被捅了一个大洞,面前的凶手还没打消杀死你的念头时......你也说不出口。如果有必要,他甚至会说服伊利亚他前世是霍金、大前世是牛顿。

    不想死就只有做了。

    他知道若他崩溃开口请求伊利亚杀死他,伊利亚会的。

    这傢伙想灭世的大火在那冷冰的胸膛下熊熊燃烧,只欠一根火柴便把这世界烧成灰烬。

    伊利亚在杀死他之后,肯定会开始杀死所有英雄、然后是平民,就像掐蚁一样简单。

    毕竟这世界的英雄、这世界的人类,在他们甫降临时就合力夺去他深爱之人,而他另一个深爱的人在平行时空生死未卜,他们可能是彼此唯一的希望。

    伊利亚不知怎的认为他可以拯救这希望。

    所以他会去做,真实意义上的拼死去做。

    他会让伊利亚报仇他千万次,会以任何方式去补偿——当晚他对伊利亚的承诺也是认真的。

    为免痛极求死,他在研讨会时都用黑胶布封住嘴巴,美其名是练习不张嘴地发出超声波。

    ......是的,他知道胶布封嘴、衣不蔽体在冬林狂奔的他,更像在做主人任务了。

    他从冬天一直被猎杀到夏天——其他人都开始问为什么猎季那么长。

    伊利亚每次被问为什么身为兽医还打猎,都耿直说「因为我猎的是人」,这基本变成了诊所主顾间建立在他痛苦之上的笑话。

    不管如何,连续五个月的研讨会让他的能力突飞猛进,操控也更得心应手。

    凌日跟十八号现在很少机会看到他了,凌日每次见他都拍拍他的胸背,说他长个子了、也长肌肉啦;十八号一有空就飞过来跟他争辩研究会的必要性,但从没有真的插手,顶多在林冠上指着伊利亚大骂特骂,从高空往动物诊所浇红漆。

    他告诉十八号,往诊所浇油漆受苦的还是他,因为,他不懂得飞对吧?伊利亚不用想新项目去为难他了。他清理屋顶时还真的脚滑摔断过一次脖子,之后十八号就收手了。

    ***

    五个月的朝夕相处,伊利亚的微表情也愈来愈多了,或许是他更懂得解读机械人了。

    伊利亚不止表情放松了,在他身边本来紧绷的氛围也渐渐缓和。

    看着他时不再是「我随时可以杀死你,而且我很想杀死你但我忍耐」,而是「自己作的孽我自己要忍耐、要忍耐」。

    他不时会替伊利亚缝补破损的人皮,就算他俩什么关係都不对位,他至少可以算是伊利亚的蹩脚修理师。

    某个下午,他垂眼隔着咖啡杯告诉凌日,大学已选修机电工程系时,凌日没有反对。

    凌日没有叫他别将整个人生押在补偿伊利亚上,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想做的、必须去做的事。

    伊利亚孤零零地被困在这时空了,而孤零零的他也没其他伟大的人生目标。

    入大学前的空窗期他反而异常忙碌,偶尔在研讨会前有空间,就提前去动物诊所替伊利亚或护士打打下手;或是打工到最后一分鐘,疾奔赶赴深林去特训,有强迫症的黑发男人极厌恶他迟到,杀死他的次数会翻倍;当十八号或凌日值大夜班时,他就带着夜宵及学前资料去警局或医院陪他们。虽然一同埋头研究,但关于机电工程,他们三人都是一窍不通。

    如奔河飞逝的时间中,落下浓重厚墨一笔色彩的,是緲緲的葬礼。

    自卫队的大家都出席了,在緲緲养父母的感激泪目下,列队向天鸣枪致意。

    他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不用天天戴帽子了,西装上只围了凌日送他跟帽子配套的生日礼物,蓝色围巾。

    他不知道凌日跟十八号是如何跟自卫队说的,反正为他去堵市政府的大家,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一如以往。

    即使雪貂市不再需要自卫队了,他们不时仍会聚聚。他们不知道他有多感激这种无间自然。毕竟他曾能力失控把同学推下楼,差点害死了人。

    陌生人仍把他当成救世英雄般祟拜,凌日说只差半步就成了邪教;同学们反而拿掐不到对待他的态度,尷尬、好奇及防备地远看着他,像看养在动物园的猛兽。

    他在緲緲的墓碑前放下粉红色兔子玩偶,同时在心里起誓,若他真的找到方法、有能力时光倒流,他会把她救回来的。

    他抬头就见穿着黑色西装的挺拔身影,伊利亚站在山丘上远眺着他。

    伊利亚的眼眸泛起微光,微微侧头,彷彿一隻好奇的狗崽。

    下一秒,所有人的手机都响起各式各样的通知音,惊扰了沉静墓地。

    他掏出手机一看——

    伊利亚最近显然还是觉得祟拜他、视他为英雄的人太多了点。

    手机短讯、电子邮箱、所有热门媒体上都发佈了一段录音与一张照片。

    緲緲死前对他说的话:「我办不到!早知道就应该跑的,不要听你说爬什么树」、哭着说「我不能死在这里」、对他说「牠要的只是你」........

    最后一句遗言——「对不起」。

    最充满故事感、任人填充的部分都剪接拼凑成一段录音,配上緲緲在树上为他拍的照片。

    他抓着围巾悬在半空,哭得乱七八糟。

    他早该猜到当初是伊利亚取走了緲緲遗留在山头上的手机。

    伊利亚从没有放弃要把他的生活弄成活地狱,肯定老早留了这一手了。

    他闭眼,缓缓呼出无奈的一口气。

    他有时真不知道伊利亚想把他塑造成英雄或超级反派,他有种感觉连伊利亚自己都不清楚。

    他又变成风眼中心,围绕他的世界开始混乱旋转。

    緲緲的父母、把緲緲视为妹妹的自卫队成员们争先恐后地涌向他,大兴问罪之师。

    凌日跟十八号挡在他的身前,让他们全都冷静点。

    伊利亚在远处脸容冷峻地欣赏这一场秀,肯定正以折磨他为傲。

    ......可以的,这很伊利亚。

    两个月后,除了洛希教之外,对立的緲緲教也有雏形了,教色是粉红色,毫无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