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7】-1 「为葳海敏娜公主报仇」[](2 / 2)

    拿起短鞭的伊利亚斯一脸平淡地回答:

    「只是身为『司鞭』的我,不得不现场宣判你为『异端』。然后娜欧蜜会立刻让手下的產业全面停摆,王国的经济瞬间崩溃,整个国家将陷入史无前例的动盪跟混乱;抢劫、掠夺、杀人越货、群起造反……乃至瓦解。打败魔王、拯救了王国的雪豹旗,最后的三名成员在一夕之间同样毁掉王国──这样的故事结尾也不错。」

    繁华的王都,将跟当年在山上的都城一样化为炼狱。

    当年选择下手的是他们。

    现在的选择权也在他们手上。

    他闭上眼,沉思了好一阵子:

    「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吧。」

    伊利亚斯耸耸肩:「至少『我』没听到『有人』说不行。」

    于是珀斯提昂微微驼着背,踩着草鞋背向对方,缓缓朝着房门口走去。

    「珀斯提昂,」

    在他准备开门的那一刻,坐在木桌后伊利亚斯叫住了他:

    「……或许你不会相信。不过相隔这么久还能见到你,我很开心。并且这也许是我们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见面。」

    伊利亚斯用短鞭拍了拍身边的死尸,暗示自己的中毒程度。

    「我一直很怀念……我们六个人在山林中,围在营火旁,吃着用虫肉做的『披萨』,扯着间话的日子……」

    珀斯提昂默不作声,把头转回房门前,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在关上房门前,充满死尸的房间传来最后一句话:

    「祝你顺利,珀斯提昂队长。」

    【任务:「为葳海敏娜公主报仇」】

    ※

    走出大审判庭,一辆由四匹黑马牵引的黑马车已停在门口。车身除了固定会出现的黑色旗帜,另外插了一面对比鲜明的橙红、白、蓝并绣上王徽的旗帜。

    马车周遭站着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侍从,车门前有四个头戴黑色纱面帽的一排侍女,除了领头者之外,另外三人分别捧着大小不一箱子,等候着他。

    男子踱步上前。三个箱子里面分别是跟造型当年一模一样的装备鎧甲、一面带着金色绪绳的暗蓝色披风,以及两把他委託「妹妹」保管的长剑。

    他只拿起了那两把剑。

    男子扭头示意,让领头的侍女打开车门。踏进车厢后,只有那名领头的侍女一起进入车厢。车门关起的同时,车伕便控制着韁绳让马车啟程。

    坐定位后,他看着坐在自己正前方的侍女。

    「琦茗,」

    「是。」

    儘管所有的侍女打扮都一样,他仍一眼就看出来这位是本该无时无刻都在娜欧蜜身旁的贴身侍女。会把最倚重的侍女派出来守在大审判庭门口,大概就表示如果真的听到任何风声,娜欧蜜已做好全面摊牌的准备。

    ──以他对娜欧蜜的认识,绝对不会是「瘫痪全国经济」这么「简单」的事情。

    娜欧蜜说伊利亚斯疯了,但娜欧蜜也好不到哪去。

    ……当然,他自己也是。

    他们三人在火光冲天的那个夜晚之后……也有可能早在决定啟程之时,应该都已经朝着「不正常」迈进。

    「把你的帽子摘下来。」

    对于雇主唯命是从的侍女俐落地摘下头上的纱面帽。

    端正的五官,细长的睫毛,以及水灵灵的大眼,彷彿正是圣教说的:魔族是化为人形的魔物,于是选择变成最美丽的模样。

    「拨开你的瀏海。」

    琦茗愣了一下,还是遵照命令,单手将瀏海拨开。一块竖状黯青色长方形的图腾就在她额头的正中央。

    他回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些黯青色的「斑纹」。因为通常在他看到的时候,「斑纹」的持有者都已命丧在自己的手中。

    「你知道亲手杀害你族人的,就是妮娜跟我吗?」

    由于他没有命令她放下瀏海,琦茗就一直维持露出额头的状态──他刻意如此。

    「知道。」

    她如同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地回覆。

    「是妮娜告诉你的吧。她告诉了你多少事?」

    「全部。」琦茗静静地补充:「从你们组队出发,一直到返回这里。每个细节,每一场战斗,每一次杀戮。」

    儘管他知道娜欧蜜充分信任琦茗,也知道她没办法对琦茗避谈这个话题,但他想像不到娜欧蜜会把所有事都告诉她。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孃认为我有权知道。」

    琦茗飘移了一下目光,但旋即重新直视自己雇主的「哥哥」:

    「在我充分理解这里的语言之后,阿孃认为她需要跟我说明,为什么我的家乡会被摧毁,以及为什么我会被抓到这里来。阿孃不希望我『活得不明不白』。」

    ……确实很像她会做的事。毕竟娜欧蜜就是不明不白地被从亲生父母身边带离、进入家族培育成刺客。

    他短暂地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后,重新看着眼前露着额头图腾的琦茗。

    「你不恨我们吗?」

    「恨。」

    琦茗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立即回答。不光是她被训练成不能对雇主说谎,也是她们家族的祖训本来就要她不能说谎,更是她坦率的感受。

    「那你怎么没杀了我们?」

    做为娜欧蜜的贴身侍女,即使没受过任何训练,要了结一名少了一眼一手的女子性命不是多难的事。即使不直接动手,这么多年来她陪同娜欧蜜来到农庄见他,负责准备饮食的她大可以在餐里下毒。

    「杀了你们,能改变任何事情吗?」

    不晓得是受过训练的关係,还是她真的没有任何情绪可以表达出来。

    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睛,倒映着男子落寞的目光。

    「你至少可以报了仇。」

    「我没有仇可以报。」

    感受出男子的困惑,琦茗补充道:

    「只有死在你们手中的人,会对你们有仇。他们才有资格对你们报仇。」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啊?」

    「正是因为死了,」琦茗难得从眼神中透露出悲戚的目光:「你们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承担他们的报仇。」

    男子看着对方的双眼,心底涌现出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我恨你们。不过,『恨』不是我对你们唯一的情感。」

    每当娜欧蜜承担不起噩梦的时候,男子知道在一旁协助的琦茗,对娜欧蜜的照顾及流露出的担忧不单单只是主僕关係。

    「……可以把手放下了。」

    乌黑油亮的瀏海重新盖住图腾。但无论是用瀏海还是纱面帽,都无法抹去那块图腾存在的事实。抹去不了她的家乡被他们亲手毁掉、她被强行掳掠到这里来的事实。

    娜欧蜜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选了琦茗当贴身侍女吗?就像她每次都一定要准备肉品到他的农庄来?

    而现在,他自己身旁也有了无法不面对的「事实」。

    「你有把这些事情告诉苏玛依吗?」

    「没有。」

    儘管是一如既往地直白目光,但男子此时觉得琦茗像是意有所指:

    「我觉得不该由我来告诉她。」

    他听罢后,一语不发地别过头去;但琦茗的目光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他可以命令她移开目光,但他没那么做;同时他也知道如果是面对那女孩,自己的目光没办法永远躲开。

    透过车窗看向氤氤氳氳的天空。今天应该还是会下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