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的小插曲过后,信玖好似终于想起自己这趟来的目的,恢復一个正常的实习医生会有的勤学努力。
他加快脚步,与千璜并肩而行。
「能说说你要做什么吗?」
大概是接着莉莉、病发还有柳女士的刺激,此刻的千璜对情绪简直过度敏感,她能感觉到信玖的情绪流动,像丝线,在她的毛细孔上攀爬。
她知道,信玖或许,也不太待见她,只是碍于他的身分不是病患,不好像莉莉和女士直接对她充满恶意。
搞什么?她有这么顾人怨吗?
带一个实习医生参观内侧疗法,可不是她的本职工作,她热心大方揽下其他人的业务,还要受这么多人讨厌吗?
发现思绪开始往走向负面,千璜机警甩头,告诉自己冷静。
不要放在心上,不要介意,一旦產生负面螺旋,在午夜梦回,就会成为「内侧阴影」。
她有能力不继续加重自己的精神负荷。
停下太过飘散的思绪,千璜扫了信玖一眼,切入正题,「你晓得能量池吗?」
「精神力能量池?」
「是的。」
他的眼神往外飘了飘。
片刻,漫不经心地回復,「课堂的教学影片,看过几次。」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精神状态,或高或低,或集中或分散。
人们的精神状态可以看成一座冰山,冰山的表层是意识,那是最容易以理性控制的区块,意识之下的称作前意识,指的是虽然不在意识范围内,但只要刻意回想,就会浮上意识区块的中间地带。
而最不能得到控制的,便是潜意识。
它像一隻蠢蠢欲动的猛兽,从每个支离破碎的日常中汲取能量,它深深的刻在人的内心深处,伺机而动,直到等来适当的时机和环境便会一涌而上,佔领所有的感官知觉,以原始的情感引领一人的行为。
正常人可以以道德良知和社会规范压制这份饲养在精神世界里的野兽,充其量就是在午夜梦回,无法控制的掉入梦境,经歷所思所感的痛苦或喜悦。
但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不是这样的。
他们会把这份衝动搬到现实,付诸行动,毁坏社群关係。
这些人拥有的精神能量或许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不受控制的,内侧治疗法的关键便是让指导员深入内侧,捋顺这股精神能量。
为此,pha将精神力化为具体可观察的数值,蒐集病人的精神能量后,将之匯聚到精神力能量池里,那里就像另一个巨大又抽象的网际网络,只要有一条线,就能连结到资料处理的大水缸里。
换句话说,一旦储存了病人的精神能量,指导员就有办法循着能量线找到病患,进而开啟对方的「内侧」。
能量池置于pha内院深处,重重铁门之后。
后半部的路程再没什么意外,千璜在铁门前站定,终于能摆出一名专业指导员的姿态,中性客观地向信玖告诫。
「先说好,这次只是确保通路畅通,不会有额外动作,开啟内侧就更不可能了,那需要第三方人员,将我的精神力丝线与患者的相互接触。」
「当然,我明白。但你总归会操作仪器的,对吗?」
「对。」
信玖好学地点点头,「那就是我需要观摩的部分了。」
拿着识别证刷过层层防盗系统,这里守护的是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白色磁砖,白色墙壁,白色天花板,数十台精密监控的电脑,一块电子大萤幕瀟洒俐落地立在路口处,上头闪着密密麻麻的蓝光和无数个截点,显示的正是神经脉衝途径。
发现信玖多看了电子萤幕几眼,千璜颇有耐心地解释。
「神经连结动图,模拟人类脑部神经连结的模型绘製而成,一条蓝光的路径就代表一位患者的精神能量,输入病歷号码,就能得到个别病患的精神力变化走势图。」
信玖专注的盯着面板上,「这种高科技,后头花费的人力物力……数不清吧?」
「那是当然。」
带着些许自豪,千璜走上前输入柳女士的病例号码,再拿出自己的职员证感应验证。
电子大萤幕闪了一下,成千上万的病例集中运转,锁定其中一条后,放大显示在萤幕上,快速计算出的走势图记载着患者足足五年的精神状态。
五年。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间长度让千璜感到意外。
「内侧治疗法」从临床试验到全面推广,不过也才经过五年,精神力能量池中竟有柳女士长达五年的精神资料,代表内侧治疗法一问世,她便加入了治疗的行列。
这样看来,也算是元老级患者。
从走势图的数据判断,去除刚入院的几天,柳女士的精神力变化有高有低,高的时间与家属探访时间完全吻合,可以见得她的压力来源就是她的亲人。
扣除这些时间,其馀时候精神能量大致平稳。
癥结如此鲜明,规律如此合理,不应该待在pha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指导员开啟过她的「内侧」吗?
抱着疑心,千璜瞇眼睛输入一些指令,指导员纪录一展而开。
上头有稀疏的两笔资料,执行两次任务的分别是两个人,千璜记得他们,这两人对情绪的把控力本就不算好,印象中好像执行了一、两次任务,便离开了这份工作。
她一直以为是这两名指导员对工作不上心,如今倒是有了别的见解。
会不会,正因为遇上了柳女士,才使得他们的指导员生涯如此短暂?
柳女士排斥所有的指导员,就像对她没来由的敌视?
所以,叶医生才让她注意点?
真是那样,柳女士为何还要接受「内侧诊疗法」?
带着怀疑关掉指导员纪录,千璜静静审视着走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