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璜吸了好几口气,稳定心情。
感情牌对他们无效,但利益分析,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算是再愤怒再没理智,都会听进一二。
她垫量了几分,这才开口,「我可以把我在「内侧」看到的情况全部说出来。」
柳妍不屑,「我可不信──」
「相对来说,你们要也要告诉我,间隔了十五年,你们来pha,把我拽入「内侧」,让我回想起从前的一切,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个情报换一个情报,很公平。」
诚如她所料,柳妍剑拔弩张的姿态沉了下来,只要把利益推到前面,后头是什么心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过分纠结,左右不过是交换,各取所需,谁也没佔着谁的便宜。
便见她景緻的眼妆在空气中凝结,沉默片刻,眼珠子转动,视线钉在千璜身上。
从千璜知道这人是她的患者后,从千璜知道这人是她的姊姊后,这是她们第一次四目相对。
直面的,没有半分斜视。
完完整整的凝视。
半晌,但见柳妍嘴角微微一勾,张口直接拉满嘲讽值。
「很好,懂威胁了,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有没有人说过你跟叶苍平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千璜不以为意,「叶老师总是很关心我,我就当你是称讚了。」
「呵,关心?看到那些新闻,你还觉得是关心?」
「院长是院长,老师是老师,我只听叶老师怎么说。」
「这洗脑教育做得很好啊。」
「或许。不过,你也不遑多让啊,这么愤世嫉俗,是被谁洗脑吗?」
这下柳妍真的恼了。
跟前半段的大吼大叫不同,那时候的暴躁,单纯只是她对现况没耐心罢了。
如今的她缓缓转身,瞠着眼眸,抿着嘴角,整个人崩得死紧,直直看着百里奔驰从视线不断流逝的高速公路。
从小就是如此。
儘管现在的没耐心跟小时候完全不同,但生气时的状态却是一个样。
千璜有点后悔直接踩在她的痛点上,尤其当她注意到她身后的衣衫,领口的部分隐隐约约露出一点可怖的伤疤时。
那是为她扛下的伤疤,刻在肉身上,永远存续,永远提示着什么的痕跡。
她其实,真的不应该。
可是,若不这么做,就只能在原地鬼打墙。
现在的他们,就得互相伤害,才能往前推进。
衣角被拉了一下,千璜下意识转头。
大概是车内气氛过于窒息,左泉感到些许不安,不自在的扭扭身子,看着这样的他,她忽然明白为何此刻坐在她身边的是左泉而不是信玖了。
信玖那隻小狐狸,走一步算两步,他大概早就料想到,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他,她就不会掌握他们需要的资讯,柳妍也就没有直接跟她接触的理由,想当然尔,更不存在交谈空间。
不交谈,何谈相互了解。
他既已知道真相,就不会让伙伴被蒙在鼓里。
就不会让她在他们心中继续顶着污名。
这么思考,千璜忽然觉得心中某一块,很吵。
她伸手,按了按左泉,试着用肢体宽慰他,别太担心。
然而她心中想的却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信玖不是左泉?按照她好不容易取回的记忆来看,根本就不合理啊。
车内安静了好片刻。
久到刘医生都把车转向匝道出口,久到千璜都以为没戏唱时,忽然几个轻浅的发音打破沉默。
「小曄,别去了,调头,找个空地。」
刘医生侧着脸扫了柳妍一眼,沉声嘱咐,「别吵架。」
「我知道。」
柳妍顿了顿,随后抬眼,从后照镜中犀利地看向千璜。
「就谈谈。」
车停在一处荒芜的空地上。
脚边是黄土陡坡,凉风吹得人心惶惶。
千璜按着头发,扫了一眼从驾驶座走下来的刘医生,忍不住开口。
「停在这里,是杀人灭口比较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