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学校下课褪下制服时,蓝一总会骑着脚踏车跑外送。身为无人收养的孩子,他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更何况他还有无比重要的事物。
晚上十一点半,刚结束最后一单外送,他将脚踏车停在门外,爬上七层楼,略过门前无人维修、总会不断闪烁的昏暗白灯,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家门,因为门内总有东西抵着门。
那个小东西总会在他开门时对他微笑——是他小时候在路上捡回来的拉布拉多。
蓝一不禁露出宠溺的笑容。闔上门,他深呼一口气,将拉布拉多抱起,回到那简陋无窗的房间。他先巡视了家里有没有拉布拉多的排泄物,收拾后便开了房间昏暗的黄灯,替拉布拉多倒满了杯牛奶等退冰后,他翻着没有书架、只能从地板开始堆叠的参考书,从书包拿出今天要完成的作业。
拉布拉多总会守在他身边,直到夜深,他将一切日常都完成的时候。
蓝一今年十七,依旧无人收养,他目前暂居于育幼院院长替他承租的房子里。院长待他极好,除了时常带着饭菜和拉布拉多最喜欢的牛奶来访之外,也总说自己很抱歉没能帮上他什么忙。
明明院长也已经很辛苦了。蓝一每次见到院长那充满抱歉的眼神,总想着自己应该再更努力一点。
是的。他的名字就叫蓝一。只因为他是父母因为爱玩所以未婚怀孕,来不及堕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取名叫一。蓝一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只能这么接受。
蓝一幼时捡到和他一样被拋弃的拉布拉多的那刻,将拉布拉多抱回育幼院时,他不禁笑了。
「你就叫蓝二吧?」
蓝二不能走路。牠拖着断腿,摇了摇尾巴,兴许是接受了。
而蓝一早就和蓝二一样,接受了那样的生活。
蓝一在学校也总是到处奔波。他接下在教官室的工读,不曾睡过的午休都在递送公文、戴着纠察队臂章巡逻寧静的午休。烈日晒在皮肤上总是灼,但并不痛。
痛的是自己不知为何还寥存的自尊。
「蓝一,要不要一起去唱歌,帮班长庆生呀?」
蓝一正在收书包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便顿了一下。他和班上的交情其实都不错,平常一起做什么都可以,但唯独庆生、出去玩,这种需要花钱的关键字,他不得不拒绝。
「但我今天也要去打工……」
「你跑外送翘班又没关係,我们一起帮你出钱就好啦。一起来嘛?」
蓝一还是苦笑婉拒。他只能像早上一样,拿出那几十块做成的卡片递给班长,对他说声生日快乐。也只能这样而已。
他心知肚明,大家待他并不差,几个要好的朋友也知道他的状况。但他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和他们出去一次就得花掉一个月的生活费,为了一时快乐,他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去填上财务缺口,更何况家里还有蓝二,他得先存钱,他还想给蓝二吃遍这世界的美食。
他有太多必须顾虑的事,他的名字和身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必须记得。
不属于他的世界,他一步都不会靠近。
这样的生活便是他的日常。
夏夜傍晚仍闷热的令人窒息。蓝一骑在河岸旁,依旧在跑外送。他看着手机上的定位,斟酌自己该走哪条路时,谁知道眼前突然衝出一个奇怪的男人挡在他面前,蓝一反射性紧急剎车,老旧的脚踏车发出了刺耳的唧声。
男人语气慌张,说这段话的时候还频频回头,「快、快点下车!」
蓝一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有人在追杀我!拜託!你快下车,不然就载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