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高汉昇正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隐锋会传来的报告。
高汉昇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全都是他已经做过了完整的身家调查,能肯定是完全没接触过叶知风的人。此刻他甚至有些怀念叶知风读取资讯的能力,若是他在,肯定能立刻辨别谁能用谁不能用,而觉醒能力更是他直接掌控局面的优良工具。
所以,他曾经给过叶知风一次机会。
高汉昇站在窗前,落地玻璃透着窗外的景致,以及他隐于玻璃反射的轮廓。年轻时被夸乌亮的发如今也参杂了几根白发,随岁月逐渐增长的皱纹不曾淡去,如同他记忆里随时间逐渐清晰的对话片段。
就像人类记不得自己曾经杀死几隻蚂蚁,高汉昇没办法记得每个被他推入死局的人叫什么名字,可他至今仍会想起苏婧。他不是没见过为了自由甘愿死去的人,但光这样还不足以让他记住名字,他会记得苏婧的原因,不光是因为她令人惊艳的美貌,更是因为她曾说的话。
苏婧那时与他对坐,有别于其他人,她就算被抓到这里也没有失控地大呼小叫,反而意外的冷静。大概是深知高汉昇不会杀她,所以她神色也无惊无慌,浅嚐一口饭店准备的天池茶,接着将茶杯放下,对着他微微一笑,没求他放了她,反而问他未来得到总统的位置后,就真的解脱了吗?
高汉昇早有耳闻苏婧的能力,但突然被这么问起,他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该被十几岁的孩子拉着走,现在佔有绝对性优势的人是他,他没有必要被这些没意义的发言影响。
可在那之后,他每完成一个目标静心思考下一步时,那段话就犹如午夜十二点必会敲响的鐘声般在脑海中响起——苏婧说,像他这样的人,必定日夜都在惧怕自己会跌落高台。而未来的某一天,他所深爱的人也必定成为他无法抹灭的弱点。
在苏婧说的话成真之前,高汉昇只把她的话当成微不足道的威胁,以他的身分地位、家族给他的支援,他给予他妻女的保护甚至超越了自己。
直到他看见叶知风在一场慈善餐会遇见他女儿,在朝她敬酒、他们触碰到彼此指尖的那刻,那瞬间高汉昇的寒意自背脊蔓延到指尖,脑海中闪过的竟是当年被家族逼着前进时,有人拿枪指着他爱人后脑杓的时候。
他那时才发现,苏婧那时说的话,并非弱者因为无能为力而下的诅咒。
自那天起,即使叶知风并没有以此要胁他,也没有做多馀的动作,他却仍备感威胁。他担心某天女儿会被控制,说不定某天就会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疑心病。
就算他深知自己和家族是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早就做好了被背叛的万全准备,却还是拿那些原型能力者无能为力,钱财的力量也无法阻止像这样绝对性的异能,唯一能控制那些能力者的,就只有能力者所在意的人事物。
儘管叶知风还没有动作,但这让高汉昇认为,他必须完全控制住叶知风。
那样他脑海里不断盘旋的声音才会消失。
高汉昇在叶知风行动前先一步下手,先派人解决苏伦父母,再让叶知风亲眼见证丧礼。当时身为地方议员的他,除了派人献上花篮表示哀悼,媒体也配合似地大肆报导。他在新闻里表示,他绝对会替家属讨回公道,将肇事逃逸的兇手绳之以法。
说到这里,他看着摄影机,像看着兇手般说:「兇手的良心,难道不痛吗?」
高汉昇知道叶知风绝对会看到报导,也知道叶知风他们并不是什么蠢货,肯定能知道这是警告。他朋友的家庭之所以会像这样支离破碎又被摊在阳光下,全都是他的错,他不该看不清自己的角色,更不该动任何歪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