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尽力避免让自己处于人群聚集的地方。比起住在城市内的讨伐队据点,因执行任务而必须露宿于可能会有魔兽出没的荒郊野外时,她反而会显得更加放松。
爱緹拉的故事,只有他知道全部。其他的队员虽然知道她的故乡在虚月之夜时毁灭,也明白她害怕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所显露出的杀戮之力,但她只告诉维尔哈克一个人,关于那股战斗衝动依旧存留在她体内的事情。维尔哈克相信那不是骗人的,为了预防这种不知何时会涌现的衝动可能带来的危害,她才会让自己尽量离得人们越远越好。
这使得她总是相当孤独。为了守护人们,她却必须远离这些人们。为了变得更强,获得足以消灭所有魔兽的力量,她总是在训练剑术。她的生活中没有其他的东西,她几乎不曾展露过笑容。或许这些才是虚月带给她最大的诅咒。
维尔哈克注意到了这些,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似乎并未拥有改变这种状况的能力。
即使想深入爱緹拉的内心,一个无法明白她的痛苦的人又能说些什么?又有什么资格?
所以他收留并训练爱緹拉,给予她一个归处,却没有一併打开她的心扉。
「咦,爱緹拉呢?」
在一个露宿森林的夜晚,眾人忙着在营火边喝酒、温暖身子,或是已爬入三角帐篷入睡时,一名队员突然问。
「她往林子走了。」另一名队员伸手比了比。「是去解决生理需求吧。」
「不是吧。」营火边一名较资深的队员边喝着酒边漫不经心地说。「她常常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跑到森林里,天快亮了才会回来,应该又是自主训练吧。」
「你说什么?」维尔哈克语气严峻地插话。「她常常这样?」
「至少每次我负责放哨的时候都会看见。」
维尔哈克身为讨伐队队长,并不参与放哨,因此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一直以为,至少讨伐队成员们的身边是能够让爱緹拉安心休息的地方。
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树林中传出的魔兽哀嚎声。对于魔兽相当了解的他们迅速判断出那是属于死亡前的悲鸣,而接二连三地传出的声音说明了是有外敌正与魔兽群战斗着,能够杀得死魔兽的,就只有人类。
「——难道是爱緹拉吗!」
维尔哈克很快地将现场的队员们分成留守与搜查二组,接着带头跨步衝入夜色笼罩的幽林之中。
当眾人抵达时,他们看见的是一副令人不可置信的景象。
满地遍野的魔兽尸体,倒卧在牠们所流淌出的黑色血泊之中,在银月映照之下形成一滩攫取夜空的池子。爱緹拉背对着他们站在魔兽尸体堆的中心,手中长剑仍在滴落黏稠的暗黑血珠,她的护甲上丝毫不见鲜红的色彩,可见之处的皮肉也未留下任何伤口。
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强者,他们也没见过能毫发无伤地隻身斩杀数十隻魔兽的高手——甚至不会听见有人胆敢虚构如此夸张的故事——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眼前的证据证说明着一切。
而维尔哈克看着爱緹拉那在月光下似乎显得有些虚幻的身躯,一个不妙的猜测爬满脑中。
难道,爱緹拉进入了她所说的那种状态?
他向身后的队员打出停止前进的手势,心绪不安地晃动。如果真的是那样,根据爱緹拉所述,这种时候的她就如同野兽,任何的话语都没有意义,她只会一心一意地斩杀她剑所能及的任何事物。
维尔哈克还来不及思考出任何一种策略,就看见爱緹拉缓缓转过头来。
她的眼神空洞,不带一丝感情,但不像是含有杀戮之气的模样。突然,长剑滑出她手中,然后她整个人跪倒在地。
「爱緹拉!」
维尔哈克不作多想地衝了出去,队员们迟疑了一下之后也跟上,开始分头处理大量的魔兽尸体。维尔哈克搀扶起全身轻颤、口中喃喃说着什么的爱緹拉。
「你还好吗?」
「……又来了……我又……」她一下按住脑袋,一下又猛力甩甩头。「我……我没事……只是体力有些消耗过度……」
「我扶着你,你慢慢站起来吧。」
在那之后,维尔哈克待在帐篷里照顾了体力耗尽、轻度发烧、情绪又明显不太稳定的爱緹拉一整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