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阎王殿,阎天汐便着急地摸索着衣袖之间的夹层。
「我们要去哪里?」儘管才刚被通缉为幽冥大逃犯,韶央却觉得此刻无比安心。
「我母亲那里。」阎天汐讲话有些喘,彷彿吐出每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见衣袖没有符,他索性用枪割下袍子一角,这还没完,锋利的枪尖刺破指尖,让布料染上更深的印子。下一秒,整片布料燃出刚好两人宽的法阵,将两人带往孟婆家。
临时做出的符咒终究不比真正的符咒好用,他们几乎是直接「撞」到孟婆家门上。可阎天汐好像早就料到这件事,整个身子护在韶央前,充当暂时的肉垫。
韶央不好意思地想关心他疼不疼,阎天汐却双手扶在她肩上,好像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需要倚靠她支撑。「你听好,现在的我本不该出现,而是再度透支力量的结果。」
从对方呼出的冷气及冰到不像活物的手来看,韶央很早就知道阎天汐的情况很糟糕。要不是阎君即将对她痛下杀手,想必阎天汐会等到状况稳定才决定现身。她忽然觉得自己很糟糕,一次一次遭逢危机都要阎天汐透支力量相救。
「我母亲可以信任。」阎天汐吃力地抬起头,暗红的眸子灼灼燃烧,却宛如在烧尽他的生命力。近距离接触之下,韶央看见他的嘴唇乾裂,面色枯槁,让她想起刚復活的骷髏。
儘管这情景带来些许惊吓,却被更浓厚的悲伤盖过。韶央知道这个少年的双眼曾炯炯有神,骄傲地立于青龙之上。无数对手败于他的手下,而他将荣归阎王殿。
「抱歉。」韶央听到自己的声音与他重叠。
阎天汐嘴角微微提起,可整个身子已经往韶央的方向倒。冰冷的指尖只来得及轻抚韶央的颊,整个身躯变化散成红烟,被收入项鍊里。
长枪框啷落地。
于此同时,孟婆神暴躁推开门,只看见少女和一地落花。「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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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央不但获得了新衣服、一顿丰盛大餐,甚至还有暖呼呼的热水澡。
黑色手触已经被掛回手腕,与白玉叮叮噹噹贴在一起。
梳洗完毕的韶央赤脚走在温暖的木板上,忍不住感叹自己终于不是走在刀山或滚烫的熔岩之中。她小心翼翼朝大厅探出头,看见孟婆跪倚在桌旁,慢慢缝製着一件红色长袍。
她知道孟婆已经发现她,但又不忍打扰此时的寧静,因此找了接近桌子的地面安静坐下。
「我已经收到阎王殿的通缉令了。」孟婆的声音懒懒地自前方传来,但没有回头。「有我在,短短几天内他们还不敢动你。」
韶央从孟婆的话中读出言外之意。「我会继续走下去的。」
儘管不知道要怎么样再度回到刑狱,可最后几块碎片将会是阎天汐復活的关键。
「你的表现我全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何我愿意帮助你。」缝製已经到收尾的阶段,孟婆俐落在上面打结。「白韶央,阎天汐其实很强,甚至能比他父亲强。」
韶央端正坐姿,深怕孟婆将话断在这里。她与孟婆之间的关係就只有最初来到幽冥那火辣辣的一巴掌,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回忆。可在看见她努力拼回阎天汐之后,孟婆似乎有意要改善这段关係。
「这一代受训的孩子里只有厉江靖、阎天汐和白晞三人,其中以白晞为第一,厉江靖次之,阎天汐则为最末。我相信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韶央点头如捣蒜,不晓得为什么孟婆要牵扯到这件事上。
「但论力量与资质,阎天汐一直都能辗压其馀两位,他只是不理解为何要拼命。白晞因为身份的缘故必须拚命,厉江靖一直都视白晞为敌想要较劲,她们都付出了全力,可阎天汐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孟婆轻声叹息。「他当时的愿望只希望我开心,而我却为了他的前程狠心将他踢出奈何桥。他那时只有七岁,而我是他认为唯一能信任的亲人。」
阎天汐就像是一名在幽冥飘盪的游魂,找不到任何活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