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风在吹,混着帽子摩擦头发的声音一起进了耳朵,宁静中的嘈杂,摄录出别有洞天的面貌音容,仿佛他是一架窥伺草原角马奔腾的人类摄像机。
他仍在盯着地上不间断地前进着,两颗眼珠子都要不够使了。
透明寡淡的水才像是一座黑白相机,会流动的照片向前飞速行驶,走在黑白相机世界中的林琉绝对是个贪心鬼,不放过每一处的景物,空蒙蒙的眼睛飞速夺取着筋脉交连的水中倒影。
他在奇形怪状的树枝丛林中穿梭,靴子上溅满了身后的雨水,飞起、沉降、悬空,如一道缓缓展开的雾蒙蒙的幽冥之地的明澈画卷。
荡起的无边灰尘每一粒都是万物的身影,就像那滴悬坠花盆的水珠。
枯藤在头顶盘桓,稠密的乌鸦黑羽似的,披露出死亡的暗影,化出围困他躯体的囚笼。
路仿佛没有尽头。
他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与身形,眼被镜面般的水吸住了,辨不清任何方向。
倒影的扭曲诡异的角度折磨着林琉妄图把控思绪的头脑,沥青路有些地方没有被水灌满,倒不出影,掉落的树叶也是绊他脚的石头,阻碍他前进的步伐。他目不暇接,左摇右晃,左拐右动。磕磕绊绊,眼睛不够使用了,
越走,林琉越像是一个糊里糊涂的醉汉在行驶的火车上奔跑,手执的蓝伞是支撑平衡的悬梁。他一边盯着鞋底飞速闪过的通明画卷,一边飞速地踩踏与跃动,如站在恬静、无瑕的湖面踮起脚尖望着湖中指导他的影子跳着奇奇怪怪的小熊舞,不过是一直低着头。
使他脱离水镜世界的是雨落水面敲打出来的点点旋涡。平面般的水面被密集的雨接连不断地击着,叮叮当当,敲出促林琉振聋发聩的乐章。
雨大了吗?
不是。
“井盖。”趴在教室桌上的林琉用褐红色画了个扭曲的圆,圆形的井盖旁写了个词语,他选择原谅自己质朴的绘画水平,摒弃了身为人会拥有的羞耻之心,并且出自内心地自信嘀咕:“我可真是棒。”
星海当然是赞同点头,还对着丑陋的胖字夸了夸。
确实不是雨下大了,而是雨快停了。
林琉脚下的雨中世界破碎到不成样子是快停了的雨的功劳。
他走到了一个陡坡上,前方是一滩积水。一个圆形井盖上有两个漏水坑,正形成小小的旋涡,吞吸着汇聚成浑浊小坑洼的雨水,就像大的水滴降落。
“咚咚咚,我是不会把手指钻进小孔洞中的。”行走在井盖旁的林琉这般想着。
手臂动了动,伞往豆绿色的操场上歪了歪,水亮亮的雨伞流出一道子水痕,打在脚后跟上。
林琉晃着伞扭了扭头,见他的黑皮靴子被雨洗出了清新的感觉,明明堂堂的像是被水冲洗的磨刀石,一层不染,水润如古朴的黑玉石。
“玉兰。”林琉用紫罗兰红色画了一株软趴趴的小草,小草旁写着怪里怪气的玉兰两字。
星海不走心地拍手鼓掌,得来了他一个怒瞪。
二乔玉兰映入眼帘,举起蓝伞的林琉走得离得近些,细细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