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元帅沉默了一会儿,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比老妇人要高很多,俯视着老妇人,“我下次来拜访你的时候,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你躲得过,你的学生未必躲得过。”
老妇人冷笑一声,“我可不是只会躲。”
“你说的,不要打破平衡。”
丛元帅丢下这句话便转身,高大男人为他穿好外衣,然后没有任何临行的寒暄,两个不速之客一前一后离开了老妇人的屋子。
屋内瞬间寂静下来,只能听到老妇人的牙桩在她嘴里咯吱咯吱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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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回到向荣巷,他看到院子外那间平日里无人问津的机器前排起了长队,就知道自己现在不需要上楼回家了——今天是一个季度一次的收缴房租的日子,这一天所有的房间都会被锁住。
“密码锁対于消费者的便利之处”这个随处可见的广告真是充满了讽刺。
t排在队尾,他还在回想在泥土巷子遇到的那个恶劣的老头。
他并不确切地知道这个老头的身份,但老头的随从穿了一双旧式军靴,头顶留着不足半指的青皮,显然是个军人。那老头的身份必然也不会平凡。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体形已经走样的高个女人,正在一口接着一口抽纸卷香烟,她的嘴唇上镶满了各种颜色的玻璃钻,在烟雾中不断闪烁。
t隐约记得她是个单亲妈妈,做着多份体力工作,同时为这座公寓里的很多人提供服务。
t觉得她很酷,在泥潭里自食其力的人都很酷。
大风刮着人们的头发,空中各种颜色、长短、形状的头发在飞舞,但都一模一样干枯黯淡。
队伍在一点一点地前进,疲惫而静默,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的人生也并无社交的必要。
这样的人们还能一同发出声音吗?他们还想叫醒这个时代吗?
突然有人声混合在风声中钻进t的耳朵。t抬头看去,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正在向队列中的人挨个询问,但风声太大,t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他只看到这个老人穿着一双昂贵而低调的靴子,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大多数的人无视老人的请求,有些人用言语飞快地拒绝。老人非常执着,不多一会儿,他已经将前面的人都问过一遍,渐渐靠近了t的位置。
t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在向这些人借钱,并说很快他的女儿就会送钱过来偿还。
在向荣巷借钱,t觉得好笑,即便这里有人有这份善心,又哪来的钱可借。
老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t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的上半张脸好像被什么重物砸过,两只眼眶畸变得厉害,眼皮深深地盖着眼珠,不知还剩下多少视力。
“抱歉啊大爷,我没有多余的钱。”抽烟的大姐说,她没有无视老人的询问,但她也没有可以出借的钱。
老人点了点头,他把头转向t,动了动嘴唇,还没等他再重复那几句话,t已经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