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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十八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这里,S市被遗忘的角落,被称为垃圾堆的地方。庄云翊轻轻地用鼻尖蹭着姜迟柔软的脸颊,明明是在讲述那段被所有人当成野狗的艰难日子,他的语气却无比轻松仿佛只是在叙述一段别人的人生。

    庄家的人一开始根本没想把我认回去,毕竟我的父亲是个为了一个舞女放弃家业还被竞争对手杀死的废物,废物和废物的结合,在他们看来生出来的也一定是废物。

    那个少年庄云翊刚刚逃脱了一众壮汉的追击,小心翼翼地掏出怀中的牛皮纸袋,确认外表没有破损后才长出一口气,又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扭头窜进一条更阴暗狭窄的小巷。

    巷子的尽头是挤挤挨挨的破旧板房,庄云翊打开其中一间老旧的铁皮门,走进去里面躺着一个瘦成皮包骨头的长发女人。

    庄云翊跑过去扶起女人又给她看牛皮纸袋里装好的药。

    姜迟从来没有见过庄云翊这副样子。

    按照常理来讲,看一个强大的人偶尔流露出的不堪一击的脆弱是很容易叫人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的。

    姜迟懵懵懂懂的,只是觉得庄云翊这个时候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笨蛋小狐狸愤愤叉腰心想要是他在的话,一定会收庄云翊当小弟好好地保护他的。

    从十二岁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一种独特的能力。

    庄云翊玩弄着姜迟耳边垂落的一绺黑发,一边同少年围观着当年的自己是如何走进人声杂乱的地下赌场,如何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这手段并不算光明,但是对他这样本就烂泥似的人生来说不过是烂和更烂的区别。

    男人如同毒蛇吐信,缓缓地舔舐过少年霜白色的耳廓,我发现只要我想,我可以无限放大一个人心底最黑暗的想法。

    黑暗中的庄云翊咧开猩红唇角露出锋利雪白的獠牙,宛如轻易玩弄人心的高高在上的神明。

    只需要一点点,最微不足道的暗示,本来就疯狂的赌徒会把自己的性命押上赌桌,再善良的人类也会迅速堕落成恶鬼。

    小迟,你看,人类本来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甚至都不用我动手,他们就会把自己玩成这么恶心的样子。

    地上到处都是血,尸体,和横飞的断肢。

    十八岁的,回到庄家的庄云翊,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衣,冷漠地站在血污之中,冰冷目光似乎透过时空,落到了姜迟的身上。

    姜迟猝不及防和年少的庄云翊对视,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却又很快被庄云翊身上的温度化解。

    姜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揪住了庄云翊的衣角。

    说起来好笑,在虚虚实实的记忆世界,连他都快要忘记了庄云翊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有人都有恶念,我可以轻易地找到任何人的弱点,再把它催生成连那人自己都害怕的怪物。

    庄云翊似乎把这当成一种游戏,他沉迷于玩弄这些浑浊又肮脏的心理,只要几句话就可以把一个人无形之中变成没有人性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