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山路,刚才在新闻里提到了。比地震还要让人绝望的是,大雨、地震、山体滑坡造成的泥石流,那可是自然灾害中死亡率极高的泥石流,袁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有多差。
到重庆的飞机早就停了,袁故辗转多次,换了好多次交通工具,奔向重庆。他后来回忆起那种魔怔一样的感觉,总是有些恍惚,事实上,当时他的心情并没有多么澎湃复杂,他满脑子都是奔向重庆,去找谭东锦,用他平生最快的速度。
至于谭东锦是不是还活着,重庆那边的灾情如何,是不是还有余震,他带够了足够的饮食、水和药品吗?这些问题,他一个都没有考虑到,明明是那么严谨细致的人,当时竟然冲动如盲兽。
你说不清那种感觉,生死之间,你的畏惧和惊慌,都是那么鲜明地证明着,爱一直存在。袁故自以为克制自持,却不知不觉间到了这地步。
1500多公里,近三十多个小时的奔赴跋涉,袁故到达重庆的时候,腿肚子已经麻木抽筋麻木了好几个回合,他连从车上走下来都艰难。公路上堵满了车几乎所有的人脸色都带着疲倦和凄惶。余震还在继续,道路早就被封锁了,武警在维持着秩序。
生死天灾面前,所有的纠缠纷扰都显得那么浅薄,现场那么多人却没什么嘈杂声音,袁故从后备车箱里拿出一只黑色的背包背在了身上,细碎的黑发下一双静得几乎要起漩涡的眼。
他知道,在这儿等着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自己的理智大概被留在南京了。
趁着一队志愿者进去救援的时候,袁故混了进去。一进去,他就拿出了重庆地图,顺手打开手机确认东南西北方向。袁故天生方向感不好,加上人生地不熟的,他几乎是等同是蒙着眼睛进来的。但奇怪的是,他内心没有一丝的退缩,那种一往无前的无畏感,凭空生出一阵悲壮。
他到了谭东锦所在的那条公路,那是条一眼看不见尽头的路,仿佛一直要延绵到天尽头,接着蓝天白云。雨已经歇了,坍塌的山体像是铺天的灰色瀑布,定格在最奔腾的那一瞬间。
这种规模的泥石流,生存可能性极低。袁故捏着背包带的手几乎发白,他想起那个男人笑起来的模样,一时间竟是不知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境地。谭东锦不会死,他告诉自己,谭东锦会活着,活着好好的。
他不会就那么简单的死了,绝对不会。袁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信念来自何处,他甚至都找不出一个理由来支持自己的坚持,但是那时候,他偏偏就那么前所未有的执著坚信。
谭东锦不会死,为什么?
因为他是谭东锦。
就在袁故靠近那片公路的时候,一个穿着武警制服的男人拦住了他,这里随时有再次发生泥石流的可能,同志,你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