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槿恍然,幽冥有鱼,名曰障迷。鱼生独目、九十九足,通体赤色,足上生鳞,光华流转,能醉心神。此种鱼遍布下泉水中,入水的亡魂一旦与其独目对视,便会遗忘往事前尘。想不到这灵兽也会出现在君囿法阵中!
那男孩突然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捏住了祝槿漂在水面上的衣袂,举动过后,复又低下头去。
祝槿道:“你……是何人?”他见男孩意态怯楚,便又放柔了声音,继续道:“是如何到这里的?”这孩子虽看似无害,但若亦是被丢进来的,如何能毫发无伤地穿过那重重关卡,避开这许许多多的鬼怪?
男孩头低得更甚,手死死攥住祝槿的袂摆,一声也不吭。
祝槿只得沉下些身子,侧偏过头去睇视那孩子垂下的脸——玉面姣姣,其上蜿蜒两道泪痕。他语气更柔,手上却用力,抬起他下颏道:“我叫阿槿,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被迫抬脸,两泓啼目泪水涔涔,他乖巧答道:“我叫阿碧,沈碧。”语罢,又潸然下泪。
祝槿笑道:“静影沉璧,好名字。”
沈碧连忙道:“不是璧玉的璧,”他否认得有些急切,对上祝槿隐含询问的温和目光,又害羞解释道:“是碧树朱花之碧。”
“那,阿碧,”祝槿轻拍沈碧肩头,示意他放松,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呢?”
沈碧面上露出微许惑色,他似乎努力回想了一番,才茫然道:“我不知道。我一直就在这里啊!”
祝槿心上一跳。障迷鱼犹在水下伸踢着触足游动。他重复道:“一直在这里?”
沈碧点点头,忐忑地盯着他,不解世事的模样。
祝槿观察他半晌,才又问道:“那你可曾见过鬼君?”
听到这个名字,沈碧顿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落寞酸楚神情,他又轻轻低下头,尽量自然地回答道:“他之前,每夜都来的,后来突然就不来了,很多年……”顿了一下,他又强颜欢笑道:“也可能是我太想他了,所以以为是很多年,其实,也只是一小段日子而己。”
确实是很多年,也许十八年,也许更多。但祝槿在乎的并非这个,沈碧这种神情、这种语气,实在是让他没法不联想到一些他并不想联想的东西——传说,君囿中藏着一位绝色佳人……他努力地拖拽回思绪——只是没有想到,这位佳人,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娈童。
魁城之中,娈宠之风极盛,现在看来,或许是……上行之而下效。
祝槿面色变幻不定,沈碧见他久久不语,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怯软地叫道:“阿槿?”
祝槿回过神来,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鬼君之前来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沈碧的神采倏然亮了起来,就如明珠出匣,熠熠生光,他声音里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雀跃和单纯:“他会紧紧地抱住我,嘴唇贴到我的嘴……”
“别说了!”祝槿断然喝止住他,见沈碧一下惴惴不安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有些尴尬,只能尽量放柔语气地补救,“你不必俱言的,我…已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