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烬摇头道:“你也看见了,左右我已是如今这状况,多活一刻都算勉强,又何必再来骗你?这幻境的一切,并非由我的心象所化,所以,就算我死在这里,你们也依然不能离开。”
祝槿跨入门槛的一刻,门便蓦然消失。门内虚无的空白突然就变成了流动的深黑,而与他几乎同时入门的沈碧也不见了踪影。
祝槿前后走了几步,直觉这里空间不大,似乎是间密闭的黑屋。
他正要仔细探查,忽瞥见几个白点在脚下一闪而过,随即那些白点又溜到顶壁上,准确来说,是一些成对相背的白色三角。
这些三角越闪越多,越闪越频繁,渐渐游走扩散到六壁,它们总是成对出现,又成对消失,像往来翕忽的白鱼。
祝槿借着这些频现在墙上的白色三角,估量出这黑屋大概仅有丈高、丈长、丈宽,确是间斗室。
那成双的白色三角形渐渐出现得越来越密集,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及至最后,几乎密铺满整间屋的六壁。而每一对同时出现的三角形相接处,都有抹略粗的黑边。祝槿起先没有注意到那些黑边的特殊,直到它们慢慢外扩出弧度——
祝槿猛然一惊,这些竟不是什么连着黑边的白色三角,而是一只只近乎菱形的眼睛!
沈碧道:“之前听说你以时间倒溯向阿槿解释幻境怪象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有些事情,顺演下来固然显得理所当然,可若要是逆推与验证,就会变得十分困难。我那时便想,你为何会对这幻境如此了解?后来你费尽心机的布置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想——你就是这幻境的主人。”
宵烬苦笑道:“云中君所言倒算不得错,可你也确实只猜对了一半——时间的倒溯确是我对这幻境所施加的影响之一,我借此抹除掉这幻境中的鬼君,免于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但我与合欢鉴达成这份契约的时间却是在入境之后。我确实并非此境的境主。”
沈碧蹙眉追问道:“怎么说?”
宵烬长叹一声,讲述道:“几个月前,陆离联合冯夷夺权,我逃到魁城避难,不想,旨酒宴上,又被殃及进天鬼恩怨里,我进入到这幻境中后,不仅要面对一个来者不善的幻灵鬼君,而且再次遭受陆离的追杀,受伤逃遁到那冻死鬼的石窟中疗伤。当时夜深人静,我独自面壁而坐,回想起这一生中的诸般得与失——往日里汲求的一切竟都已失去,那一刻,我忽然生出无限悔恨:若我从前能预料到后来的结局,定然不会答应与你父亲合作,害死姑母了。”
“可我已经为此付出和失去了那样多东西,如何能再将所得拱手相让?我甚至决定饮鸩止渴——我对合欢鉴许诺:若它能使我还有机会反败为胜,我愿意献出一切,甚至是我死后的魂身……”
“与合欢鉴达成交易的一瞬,我面前石壁上的文字,突然少去四列,接着我渐渐发觉,时间竟开始逆流,幻境里的鬼君就这样轻易被合欢鉴抹除了,我的敌人只剩下仍在穷追不舍的陆离。”
“我略松口气,想着既然自己同合欢鉴的契约已经在不意间达成,便再没有退路,不如放手一搏。我想起了长明地宫,想起了传说中被烛皇隐藏在那里的力量。于是,我开始布局设计,利用你们进入被封存的长明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