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拨开离披的花叶,看向花下土壤,却见一枝藤蔓穿过一只头骨的眼窟向上伸展——是一只兽头。而兽头之下,壤土之间,又半埋半堆着几条腿骨,骨体残化严重。
殷怀俯首,想要看得更清。低头的瞬间,余光让他扫见了片白。
他下意识地向上眺去——漫山的藤叶仿佛撑起了一片黛天,而其覆盖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骸骨,幽白映着森森冷绿,像是正纳着彻骨阴凉。
殷怀背后亦是蓦地一凉。他深吸口气,举步涉山,边走边用脚拨开花团。
一路行来,一路惊心,这座荒山,几乎可以被称之为骸山。白骨积堆于寸寸黄土之中,掩埋于丛丛凌霄之下,死气沉沉与繁花锦簇近在俯仰之间。
殷怀心跳地有些快,正同那激烈的铃声相应,他四顾寻找音源,恰见到几步之外,一只花苞大小的金铎被悬挂在扬展的花藤之上。在它周遭,无数阴魂的碎片正以残躯拼命撞叩着铎铃。每一次撞击,又使那些阴魂掉落下少许残渣。
殷怀皱眉,探手去摘那只金铎,就在他即将触及铎铃的刹那,一道天雷轰然劈来,落到殷怀头顶时,霍然化为一道身形,堪堪握住了殷怀的手,截住了他的动作。
殷怀惊道:“凌霄使?”
凌霄默然片刻,才后退行礼道:“凌霄见过殿下。”
殷怀不可置信地紧盯着他,连声追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凌霄同他相视,却只回以默然。
殷怀审视着他,咄咄道:“这里的死骸同你有关?”
凌霄朝他勉强一笑,苦涩道:“殿下请恕臣无可奉告。”
殷怀怒极反笑:“好。”抬手再欲去摘那铎铃。
凌霄又要阻止殷怀:“殿下不可!”
殷怀嗤笑一声,撤身飞至半空,掌中亮出光弓,对准摇曳的铎铃,张弓贯矢。
凌霄再欲阻拦,已然不及,光箭与金铎在电光火石间相撞,激起不绝于耳的水声,下一刻,光箭砰然破碎在铎上。
殷怀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凌霄见状,跪地叩首道:“请殿下恕罪。”
殷怀自嘲一笑,道:“想不到这铎上竟有父君加持的法印,看来雷使确实无需同我交代什么。”说罢,转身便走。
凌霄在他背后低声道:“殿下,这座山原是我得道之地,后因变故,化作荒山,我心有留恋,这才央了君上,将这山的死灵封印在原地,又担心他们孤寂,便遍植凌霄花,聊以陪伴……迟迟不敢开口告诉殿下,是害怕殿下的责罚。”
殷怀淡淡道:“你因为一己私愿强留这一山的亡魂,使其不得脱生、也不得寂灭,这样的荒唐事,父君居然也纵容袒护你。”
凌霄面现愧怍之色,再次跪地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