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纷飞,殷怀感到胸前的凉意,竭力睁开眼睛,看向常恒。常恒也正垂眼看他,雪落在他颤颤的睫毛上,像奄奄僵坠的蝴蝶。
殷怀勉强笑了下,想帮他擦去那些落雪。但常恒依旧死死地锢着他,让殷怀难以抬起手来。
殷怀笑着笑着,眼角淌出泪来。
常恒蓦地浑身一僵,殷怀婆娑的泪眼、哀婉的笑和灼热的身体,给他带来了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又感到躁郁,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中突然蓬勃的凌虐欲。
常恒面色倏变,霍地起身,连退数丈,拉开自己同殷怀的距离。
常恒粗重地喘息,在一众愕然的注视下,萃雪再度出鞘,这一次的刀尖,却直指向殷怀。
郎夋率先反应过来,他笑得咳了两声,既而才道:“阿恒,你想杀他?”
这一句后,常恒与殷怀之间气氛骤变。常恒咬牙切齿,却怎么也收不回刀,而殷怀则神色复杂地望着常恒,许久未曾开口。
常恒突然崩溃大吼:“走,你快走啊!”
殷怀没有动作。
常恒哭道:“求求你,快点,远离我。”
他能感到手中萃雪的异常兴奋。它蛰伏了这样久——几乎让常恒以为他能够掌控它,这才会在情急之下放下戒备,将身心托付给它——似乎便是为着这一刻,为着彻底占有常恒的这刻,为着吮饮哥哥的血、完成寒棠复仇的一刻。
殷怀艰难地站立起身。
雪落愈紧,薄雪萃在刀锋上,旋即消融。
殷怀凝视着那滴水的刀尖,一瞬间,竟不再觉得它可怕。
常恒不受控制地朝殷怀走近两步,哥哥的天眼在看着他。常恒绝望地想,他会看到自己的那些可耻、肮脏的欲望吗?他会知道自己恨他吗?哥哥已经那样尽心地拯救过他,但他还是再次堕落了——在他面前。他会对自己失望透顶吧!
常恒感到一阵阵乏力,他将灵力全部灌入萃雪的一瞬,便失去了抵抗对方的力量,只能任由它带领着自己滑入罪恶的深渊。
常恒终于明白,从被献祭给这把刀的那刻起,他就失去了全部的意志和自由。他只配作没有生命的工具,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他,就算是哥哥——他曾以为可以把一切黑暗照亮的哥哥,也无法做到。
可他还是不能任由自己伤害哥哥啊!常恒嚎啕痛哭起来,边无助抹泪,边擎刀迫近殷怀。
忽地,常恒耳畔响起郎夋的声音,低低道:“既然你想,那就杀了他吧。”
常恒失声道:“不,我不想!”可他的身体却像受到诅咒般,不由自主地提刀刺向了殷怀。
殷怀后掠,两人飞出崖端。
隐隐有细弱的箫声响起,伴随着郎夋的声音,传到常恒耳畔,他道:
“阿恒,你真地不想杀他吗?你不要把这种念头全部归结为刀的影响。”
“其实你自己也是恨他的。不是吗?你的一切痛苦都根源自他,你的生命本身只是他的附属,他从小便是命运的宠儿,可你呢?你却被命运遗弃、捉弄。他的父亲为他创造了你,他的母亲为他戕害了你,你看,与他相较,有谁在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