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贝壳颜色缤纷、花纹绚烂。祝槿和常恒将它们摊在手心观察。
夕阳的色泽融化在贝壳上,形成暖与冷的交汇。
祝槿仔细挑拣间,忽而道:“这紫色的真好看。”
说着,他自然地摘出那紫贝,递给常恒:“送给你。”
常恒接过,抿嘴笑起来,眉眼弯弯,和小时候的模样一样苍白、剔透,像细细的月钩。
祝槿盯着他看,突然开口道:“阿恒,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天河里捡星星?”
常恒一愣,想也没想便脱口道:“当然,和哥哥在一起做过的事,我都不会忘,”随即他又补充道:“适才一出桃花源,我便全都想起来了。”
祝槿默了瞬,忽然道:“阿恒,对不起。”
常恒疑惑:“什么?”
祝槿垂眼道:“从前我都没曾想过,当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过去的时候,会感到多么孤独——我总是留你一个人守着那些记忆。在桃花源的时候,我便想,如果总是记得的人更苦一些,我倒宁愿你全部遗忘。”
这世间最难于忍受的孤独,毋宁是被那把你带离孤独的人所遗忘。
常恒哽咽着:“不,是我的错,是我的劣根作祟,害得你屡次……这是对我的惩罚。但我并不觉得苦,如果没有这些记忆,我……”
如果没有这些记忆,他甚至不会明白“孤独”何谓。
祝槿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别再想了,阿恒,都过去了。向前看,现在,离开这里才是最首要的事。”
他们执手沿海滩漫步。
祝槿同常恒讲起自己在无限镜室中的经历,最后道:“阿恒,如果我们真地能走出合欢鉴,我希望自己能亲手解除对所有祝氏子孙灵魂的禁锢。我与祝子梧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
“扶桑恨祝子梧残害妞妞,祝子梧恨妞妞间接害死祝家军。而我作为祝槿,又恨扶桑祸及祝家子孙。这样的怨恨无休无止,像茧,缚困住我两世,也是时候该被终结了……”
常恒沉默着握紧他的手。
祝槿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柔声道:“我们往后,都不要恨,好不好?”
——阿恒,也别再怨恨自己,好不好?
常恒闷闷应了声,祝槿抚他发顶,笑道:“我们阿恒,怎么一直都这么乖呀?”
常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他们行至北岛岸时,太阳已完全下沉。
海月高悬于天,俯视着盛大的浪潮。
灵鳖舒缓地伸展四肢曳游其间,使蓬莱仙岛亦摇曳在潮声与月色中。
阿昧独坐在座礁石上,愁眉不展地打量着手中一物。离得稍远,祝槿和常恒都难以看清她拿着的东西。而听到脚步声,阿昧迅捷缩手,循声侧头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