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她指着箱子问。
“给你准备的画材。”堂哥说,擦掉汗整理好仪容他又是那个人人艳羡的小天才沈渡了,想起沈意疏昨天居然用那么破旧的草稿本涂鸦,表情和语气越发嫌弃,“女孩子要用好东西。”
沈意疏打开了箱子,她没有告诉他那个本子是上课和同桌玩五子棋时留下来的。同桌家境不太好,靠着区里的助学金念书,但是成绩很好,还会画大头像,同学和老师的特征都抓得很准,给自己画好头像后她就把本子送给了自己。沈意疏在班里是孤僻的语文科代表,除了收作业很少说话,同桌并不介意,每天早上都很热情地打招呼,沈意疏想自己应该回礼,于是准备了卡片和玩具泰迪熊,周一带到学校去送给她。
箱子里放着彩铅和水彩本,本子在上笔在下,铺得很满,看着就特别沉。沈意疏大致估算了一下有20盒,颜色各不相同,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
“绘画课一周三次,放学了就在校门口等着我,知道吗?”
沈意疏“嗯”了一声,模样乖巧,堂哥便满意地离开了。
画室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三四个,开课的老师曾是C大美院的教授,退休后出于兴趣才开了这个画室,一堂课价格不菲。沈意疏也是后来才知道学画画的费用堂哥用零花钱帮她付的,送来的画材里水彩本是阿诗,彩铅是芬理希梦500色,一年多以前预定的,每次寄25色,花了20个月才全部收到,虽然她最后也没有坚持学下去,但是堂哥并没有多说什么,下一次照旧不由分说地塞给她那些“好东西”。
长大之后沈意疏渐渐弄明白了沈渡的心态,自己或许就是他的人偶娃娃,他当然要用最好的东西来装点打扮,以便放进玻璃橱窗里展示,一旦娃娃出了故障不再听从指令,那就抛掉。只是无论出于什么样的意图,沈渡对自己的好都是真实存在的,这点沈意疏无从否认,所以才更加感到痛苦——即便我们已经站在了意志相背的对立面上,我仍然做不到轻易切割掉与你相关的那部分记忆。
说什么恨比爱持久,那是因为人们主动花费在前者身上的力气远超后者,反之同样成立。如果你也曾像我一样依赖过某个人,那你就会知道,我现在之所以愣在原地,并不是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初恋,而是那个自闭小女孩接管了我的身心魂灵,自然而然地……
死到铺,这并不是一篇骨科文学,越往下写越咯噔。我,沈意疏,本文女主,粉丝无数的当红爱豆Euphy,也有尴尬到说不出话的瞬间。不是被钦定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时候,不是年末颁奖礼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不是李秀满老师询问我是否恋爱的时候,而是当我见到决心低头的哥哥的时候。
就是这种在电影里会框出面部特写,伦勃朗光打在脸上,再配一个煽情bgm,上演极度感人的兄妹和解片段的时刻,作者肯定会大书特书二人放下心结的过程之艰辛、彼此间真正的感情之动人。但是,我连面对爸爸妈妈都会不自在,更何况是已经互相不对付了许多年的哥哥。现在的沈意疏,纯粹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陷入窘迫,才像机器人一样宕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