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讨论待会儿是集体合影一张还是每个人单独再拍一张时，不远处的购物广场大屏上突然黑屏，一秒钟的停歇后出现了被闹钟惊醒的沈意疏的脸。

    那是一个正面大特写，“垂死梦中惊坐起”的年轻女生拥有着无需装饰也依旧亮眼的面容，甚至因为被投放到户外大屏而同倍放大了这份冲击感。即便此时还能看得见红血丝和一点黑眼圈，也不过让人多了些“这是活人而非图画”的真实感，但上班可能会迟到的焦虑却破坏了这赏心悦目的画面。她立刻翻身下床，去了厕所洗漱，镜头扫过她的背影落到桌上，文件与报表铺满了大半个桌面，西装外套和手提包则随便丢在电脑边。

    她很快又出来了，咬着梳子给自己扎了一个最简单的高马尾，镜头外的人这才发现她居然穿的是昨天的衬衫与西裤，胜在质量不错，很快便捋平了褶皱。手机解锁进入Line，查看有无漏掉未回复的消息，里面和课长的最后一条对话停留在凌晨两点。东西收起来和电脑一起塞进包里，穿好鞋迅速出了门。

    下个画面是在拥挤的公交上，她好不容易坐到了位置，想要给自己画个眉毛，却因为司机的急停斜飞出去好长一笔，索性收起工具，用湿巾擦掉，给自己戴上口罩。镜头拉了一个公交内部的中景，周围坐着的都是西装笔挺穿着体面的都会精英，office lady们个个妆容精致，睫毛眼线一应俱全，刘海和发卷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对比之下她显得苍白又朴素，在一众白领中格格不入。

    到了公司，周围的同事看见戴口罩的她，纷纷询问怎么今天素颜就来上班了，是不是生病了，需不需要请假。热心的前辈甚至提出自己在公司有备用化妆包，可以先去洗手间化个妆再来工作，“你这是对他人的不礼貌”“女人就该时刻都把自己收拾好”，前辈说。

    但她拒绝了，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前辈的提议。也许是要求。

    如果是平时的她，这些话就算听着不舒服也会打个哈哈搪塞过去，但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匆忙，还不都是因为这一周来一直在加班。回去后也要工作到半夜并向上级汇报进度，连基本睡眠都不能保证，而其他人却只是催促她赶紧去化妆，换了一个顶着鸡窝头来上班的男同事，她们也会向嘱咐她这样去嘱咐他吗？

    前辈不明白一向听话又礼貌的后辈怎么突然翻脸，但她已经决定不再被集体规训，取下口罩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工作，下午也是顶着一张极素的脸去开会，顶多比早晨多了一副画好的眉毛。

    画面再次变化，她回到家时窗外已经亮起繁星点点，她开始收拾东西，化妆品被收进了最底层的抽屉里，平时摆放得满满的梳妆台上只留下了两三支唇膏、眉笔还有一套最基础的皮肤护理用品。瓶瓶罐罐上的logo获得了一个特写，KOSE。

    洗完澡之后她坐下来进行护肤程序，不知有多久没这样仔细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了，工作日化妆成了一套机械流程，她闭着眼也知道下一步该用什么该画眼线还是涂口红。没有发型和妆容修饰的脸虽然比上妆后显得寡淡，但她对这样的自己很满意，女人有化妆的自由也应该有不化妆的自由，做好基础护理，看上去精神整洁就够了。美貌可以成为辅助，但她有知识和能力，完成工作只需要这些。

    之后的日子里，她下班回家健身、护肤、坚持学习。每天坐的还是那班公交，但她已经不需要口罩了，马尾风衣高跟鞋，脸上顶多只有眉粉和口红，当她昂首挺胸地走进公司大楼，漂亮业绩加身的她已经成为了人群中最闪亮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