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葬礼安静又快速,李云安离开得太早了, 她还没有体验过世间的种种, 常年在医院朋友也很少,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李沉看到了她的两个同学,代表着全班来参加葬礼——刚刚进入大学的少年人青春洋溢,面对着过早结束人生的高中同学, 她们红了眼眶, 小声地啜泣着。
李闻年在交际往来,或许对这一日早有心理准备,又或许是他已经过了最悲伤的那一刻,他和来宾们寒暄着,脸上麻木又迟钝。
李沉未留多久。他不喜欢葬礼, 这让他想起15岁那年他母亲那个仓惶又凉凄凄的葬礼, 犹如噩梦般缠绕至今。他走得很快,抱着李云安在最后时刻送他的礼物,回了家关上房间门, 一点点地将那些礼物制作成型。
这个暑假他把自己关在门内, 日复一日地写着歌, 编织着李云安留下来的梦。他太过沉浸于音乐之中,等到桑思迪来敲门,他才讶然发觉时间已过去一个多月,他得准备菁灵市演唱会。他本答应李彤彤暑假带她出国玩,然而因为李云安的离开,他忘了这事。看李彤彤叹着气的模样,李沉道声歉,鉴于之后他要准备菁灵市演唱会,只得把玩乐的时间推后。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李彤彤并未提这事,这一阵子的李沉过得太过沉重,她并不喜欢这般的他——将孤独的自己锁在房间中,像黑夜中的那一点孤星,苍凉又疲惫。
“中考我考得很好哦!”李彤彤想与他说些高兴的事,李沉应着,思绪却依旧还在名为李云安的梦中。她知道他特别在意李云安的故去。
“我没几个朋友,”回家的飞机上,李沉调暗了座椅的灯光,与李彤彤并排躺着,轻声地诉说着。
他确实没几个朋友。朋友是一个很难定义的词,他走了一程又一程,认识的人多了一个又一个,可认识的人,熟悉的人,交好的人,亲近的人……种种种种都可道一声“朋友”,但这个“朋友”又属于哪一类?是真朋友假朋友?是远朋友近朋友?是可交心还是只供玩闹?
李云安大概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她对他而言是朋友,是知己,与男女爱慕无关,与年龄大小无关,有的只是音符歌词间那一点心照不宣的理解——营销号、八卦贴里常常编造着他与李云安的二三事,好似不展出点花边新闻就不会写字似地,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相处简单又纯粹。多数时候,在医院病房中,在花的陪伴下,他们讨论着歌词,讨论着新的歌曲,讲些故事,谈些未来……李云安没有了未来,但她又是极喜欢谈论未来,一项项地列着清单,写下那一个个人生愿望。
这样的感情李彤彤很难理解。李沉是感性又柔和地,当他诉说时,身边仿佛铺展出那些柔和色彩……像七彩的盘装了天空,一边是太阳与白云,一边是月亮与星空,日与夜交织在一起,矛盾又难解。
他唱着新的歌,那是李云安最后给他的礼物,在之前的一个多月中,他一遍遍地编织着造着梦把它完成……
李彤彤有点羡慕,又觉得有点悲伤。对于李沉,她好像初窥了一角,不再是她记忆中没心没肺肆意玩闹的形象,也不再是嘴硬心软傻乎乎地说着干着——揭开那些坚硬又苍白简单的表面,包裹着的是一颗复杂纤细又瑰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