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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片三角形的扁骨,边缘有些参差,骨面有的地方发黄,有的地方则带着些焦黑,像是被火熏过,脆弱得一掰即折。

    宋迷迭将这片骨头小心翼翼托在掌中,像托着个什么宝贝,走到桌前坐下,双手捏住骨头边缘,将它放到跳动的烛火上面,慢悠悠转了一圈,确保骨头的每一处都被火烤到,好像嫌它命还不够短似的。

    而后,她将那有些烫手的骨头放在桌面上,双手交握,垂头瞅着它,像是在虔诚地祷告,念的却是:老骨头,你告诉我那姓元名尹的是不是景王?

    咔嘣一声,骨头的最下端浮起一条细细的黑纹,纹路朝上蔓延开去,每停顿一下,便发出一声咔嘣,震得案几带动着烛光都颤动起来,有几次,宋迷迭几乎觉得这脆弱的老骨头要将自己折腾裂了,可是直到黑纹停止蔓延,它却还是完好无损地躺在案几上,只是骨面上,已然拼凑出一个黑影来。

    宋迷迭垂下脑袋,鼻尖贴着骨面,像只狗似的在盯着那个黑影仔细看了半晌,口中终于嗫嚅出一句话,这是个人吗?

    骨头几乎要气绝身亡,又发出一声咔嘣,随后便彻底不动了。

    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再没那么像人了,而且这人头上还戴着象征着藩王身份的远游冠,作为一片骨头,它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可宋迷迭鼻尖都快磨破了,还满脑袋浆糊地问这是人吗?放谁那不生气,哪怕是一片骨头,此刻也不能保持心平气和。

    我问你姓元的,你为何给我画个人?

    骨头继续沉默着,似乎打定了注意今晚不再搭理她,宋迷迭瘪嘴,很想把这老骨头扔到地上,可是又顾及着它菊老荷枯,怕真把它摔出个什么好歹来,于是便只得悻悻然站起,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一条小缝。

    夜很黑,西诏的夜晚,似乎比别处多着了些墨,浓得很。星辰铺陈在砚台一样的夜幕上,便显得尤为耀眼,像被风吹起的细碎的泪。远处常年积雪的山脉直插云霄,云雾在峰顶旋绕,仿佛还流溢着袅袅的颤音,明明听不见,却传到了每一个仰望它的人的耳边。

    饶是宋迷迭这样的傻子,也不免被这壮丽的美景震慑,她一时呆住,眼睛里罩着一层浅浅雾气,嘴唇微启,看起来又傻了三分。

    忽有白鹤从窗前掠过,雪似的羽毛镶了一层黑边,鹤顶的红,如一片朱砂。宋迷迭猛然警醒,将窗户又推开一点后,她两手撑住窗棱,身体如飘逸秋风,飘扬而出不留半点痕迹。

    她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在都护府急行,看到前方一片月牙形的池子时,脚尖轻轻在池边栏杆上一踏,身子便直跃出去,在灼灼星光下,化成一道亮红色的弧线,奔池那边的围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