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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脸参军却不是中了暑气,他的脸是被吓白的,只因,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昨晚被他掐死的女人。

    所有的记忆历历在目:鱼水之欢后,她缠住他,可他看到了她的脸,一张老得能做他老祖宗的脸,却忽然觉得自己被玷污了,仿佛那个主动勾撩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她干枯的手指攀附住他的胳膊,逼他再来一次,他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朽气,一股恶气蓦地腾起,直冲到脑门。

    也不知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或许,是借了几分酒力,他把她摔在地上,听到脊梁骨咯嘣开裂的声音时,又用手指卡上她的脖子,使劲地攥,用力地掐,让那皱纹横生的脖颈在自己手中变成一把枯弦,断掉了。

    事后,他看着她凸起的发黄的眼珠子,却慌乱了。临行前,肖闯不是没有叮嘱过,让他们谨慎行事,少生事端,可是,这才第一夜啊,他手上就已经有了一条人命。若是被发现了,坏了大事,他回去后该如何交代?

    于是慌手慌脚地在一处葡萄架下挖了个坑,将人埋了,巴望着无人发现尸首,让他逃过惩处。

    回去后,他一夜未睡,提心吊胆,脑子里全是那张脸,那张皱纹横斜,布满斑块的老脸。

    可方才,他又看到了那张脸,活着的,眼珠子会转,嘴巴能说话的脸。她端坐在前面,玄色宽袍的袖子上绣团花图案的寿字,笑眯眯看着前来送礼的人们。

    他们唤她彩婆婆。

    可是,她的脖子分明被自己掐断了,尸身被深深地埋在了红土中,杀人埋尸,他亲手做的,怎么这光天化日下,她却又活了呢?

    他努力克制着每一寸想哆嗦的皮肤和肌肉,趁着寻人之际,又一次来到那片郁郁葱葱的葡萄架旁,蹲下,看着身下新鲜的被太阳照出一片晶亮的红泥,颤抖地伸出手,用力抓刨起来。

    他必须看一看,看一看那具尸首是否还在这里,若在,不过是自己手上又多出的一条人命罢了,反正杀人这种事,他也没有少干过。

    可若不在呢?

    他的呼吸似乎断了一下,不在?那该作何解释?难道死而复生这种事,在这里座远离尘世的山谷中,真的发生了?

    他哆嗦了一下,手指深陷进泥土中,猛地抓起一把,扬到身后。

    半个时辰过去了,眼前是一个深坑,空荡荡的,像为谁准备的墓穴。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在干燥的空气中蔓延,织成一张网,将他罩住。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褪了色,只剩下面前那个像灌注了血浆一般的深坑,仿佛一张嘴,随时会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