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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荣慌不择路地逃出竹楼,回头,见三个人影站在窗边,他看不见她们的眼睛,却又分明看见那阴恻恻的眸光,像几只冰冷的手臂,伸过来,缠在他的颈上,将他死死缚住。

    第二日,第三日,阿荣都未过来,于是我们邀了阿依,并在她走时,送给了她一件婴孩的肚兜,二妹亲手绣的,图案是榴开百子。

    阿荣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在第四日,他终于来了,自此,一直到他死,都没有逃离。

    刘长秧掀起眼皮,眼角露出两点寒光,那妆匣中装着何物?

    红婆婆冷冷一笑,喉骨,我们每杀一人,便要将他的喉骨取出,收做纪念。

    尸体被你们藏在何处?

    红婆婆似笑非笑,公子,老君沟埋人只需一卷草席便可,说罢,又抿唇,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还有几个,被我们依法炮制,做成了一缸咸肉,就放在竹楼的地窖中。阿荣,也是看到了那几口大缸,才全然死心,依从了我们。

    刘长秧静思片刻,这些男人的家人不会追究吗?

    红婆婆哼道,我们三个要定期指人外出采买,所以......她摁住眉心,皱纹深得入骨,当然还有一些,他们......

    大姐,彩婆婆惊措无助,走上前,欲掩住红婆婆的嘴,转头冲刘长秧道,大姐她近几日头风病犯了,难免言三语四,你们千万不要信她的胡话。

    说话间,红婆婆却忽地挣脱她的手臂,冲彩婆婆和移步过来的玉婆婆莞尔一笑,旋即又看向刘长秧,和聚在他身后的高大身影,那些影子堆聚起来像一座高山,能将她苍老的体魄碾压成肉泥。

    可是她不怕他们,她知道,普天下的男人,无论老的,壮的,丑的,俊的,全都一样。男人,只有畏惧的时候,才会乖得惹人怜爱。

    这个道理,她很早便知,只是那时,她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几乎动不了了,可是变老的这段光阴中,她听了许许多多的故事,许许多多女人们的故事,无一例外,她们都过得不算好。再后来,她衰老得更厉害了,脑袋上仿佛罩着一次膜,看不清也听不清,腿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想指挥都指挥不动了。

    这样的一把老骨头,本是只能等死的,可她却多了些不甘心,她很想再活下去,不管用什么形式都好,就这么,活下去。于是开始对旁人讲自己的故事,她觉得她们都没听懂,一个耄耋老妪,一些断断续续没头没尾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故事,谁会懂?谁能信?

    可这样的话讲多了,老天仿佛也听到了,于是有一天,她看到了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立在竹楼的一角,在静静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