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成这样,昨晚做什么了?他从由上至下瞅她的脸,却看到她耳垂上多了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擦伤了,宋迷迭,你梦游到哪里去了?怎么耳朵还伤到了?
宋迷迭揉捏着耳垂,打呵欠打得一脸迷茫,有吗,我自己怎么不知?
说话间,已走到两人曾经求去胎丸的那间药铺前。药铺门口本来竖着根旗杆,旗上书悬壶济世四个大字,旗子被风吹得忽展忽皱,那些字便也扭曲起来。
宋迷迭从马上跳下,身子轻轻一跃已把旗子抓住,一把扯下,而后,回头吹了声口哨,队伍最后的那个护卫便骑马走了过来,将拖了一路的一只麻布袋解下,撂在宋迷迭面前。
刘长秧看着那口血迹斑斑的麻布袋,嘴角轻抬,留着他,就是为了做这个?
宋迷迭没吭声,俯身解开麻袋,轻轻朝下一扯,六指的整个身体便重见天光了。虽然已经死了几日,但因为天气干寒,所以面皮上也未见腐败,可当尸体被宋迷迭挂到旗杆上,随风微摆时,那股子烂掉的味道还是飘了出来。
丝丝缕缕,传遍金光镇最繁华的街道。
没有人愿意在六指的身旁停下,他死了,断掉的颈骨突兀地垂下,像一只被扼断了脖子的鸡,可如此怪异景象却吸引不来任何一个驻足。
谁都不愿和他牵扯在一起,虽然生前,这镇子上的每一个人都几乎与他有牵连。
风吹日晒几日,就成肉干了,宋迷迭,没想到你看起来傻,心还挺狠的,刘长秧倒是一副满不在乎地模样,虽掩着鼻,却眯缝起眼睛去看上方那具晃荡的尸,你就不怕那些余孽找上你?
宋迷迭正打开水袋洗手,闻言,迎着光笑得满脸灿烂,我怕他那几个臭鱼烂虾,今天话就放在这里了,这遭瘟的狗东西就是我杀的,他们若想寻仇,尽管找来。
出了金光镇,又朝西走了数日,在一个霞光最盛的傍晚,一行人钻出了一片绿海似的密林后,望着前面那个被夕阳笼住的巨大的暗影,勒马停驻,不再前行。
是一座黄色的土楼,如一口巨大的盘子,从天而降,在密林深处砸开一片天地。楼高三层,一层是厅房和灶房,每间都有楼梯通往二层,二层是各户私房,第三层则是朝天院,设有通廊可环绕全层。
他当时就把我们圈禁在这里,步入土楼中时,褚玉看到院中一堆堆烧火留下的灰烬,七八个黑色的圈状烧痕,曾经,便是坐在她身旁的那七八个孩子,她凄凄道,这里应该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六指的手下在这里烧了那些孩子的尸体。
玉儿,别伤心了,刘长秧摸了摸褚玉冰凉的脑袋顶,又去看周围那些个黑洞洞的窗,没有窗户纸,每一只,都像土楼的眼睛,空洞地盯着被圈在中间的他们,这土楼原是东南沿海的建筑,因当年那里有海盗入侵,所以当地居民选择了这种既有利于家族团聚,又能防御战争的建楼方式,同一个祖先的子孙们在一幢土楼里,便是一个独立的社会,御外凝内,大概是它最恰当的归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