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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毕竟是黄家的长子。

    夫人眼睛湿了,稍顷,脸上又爬上一抹决绝恨意。

    我不用他以命抵命,只要他一根舌头,她跪下,脸庞挂两条楚楚可怜清泪,爬到老爷腿边,去拽他的裤脚,老爷,您心里也是明白的,杀了呈祥的凶手是谁,您是明白的,您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呈祥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黄质盯住她,静默良久,她于是又道,我会再给您生孩子的,我还年轻,还能生许多的孩子。

    那天晚上,老爷走进椿少爷的屋子,我看到他紧握在右手中的匕首被月光染成青色,头皮感觉像被什么猛地朝上揪了一下。

    门被锁上了,但透过窗子,还是能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在烛火中重叠在一起。

    椿少爷的叫喊声很凄厉,即便隔着门,依然传遍整座土楼。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求饶,一声都没有,直到老爷红着眼出来,将那根鲜红的舌头丢到门外,我从外面望过去,也只看到一双被黑暗冲刷地褪了色的眼睛。

    椿少爷趴在地上,瞅住老爷的眼睛是空的,至少,我从里面读不出任何一点情绪,仇恨,绝望,悲伤......一点都没有,他整个人像是也变成那根从他口中割下来的舌头,是一个死物了。

    再后来,再后来......

    樵夫的唇角抽动,喝了口酒,勉强压住心头惊悸。

    再后来,就到了那个有血月的晚上,红月亮,我们那的说法,是要有妖孽现身的。所以那晚,土楼里的人天刚黑就闭门锁院,足不出户,早早歇下了。

    可到了半夜,月亮升得最高的时候,我却听到了人声,从土楼外面传来的,时断时续,如诉如泣,我却认得这把声音。

    是先夫人啊......

    她说:舌头......舌头......老爷,还我儿的舌头......

    月亮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而老爷,就在红月的灼热的光芒下冲出院子,身后长衫在林边一闪,就消失在林立的树影中的,喏,就是那里。

    樵夫抬起眼皮朝土楼外面一指,干涩笑声从唇边溢出,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爷,活着的老爷。

    那晚,我们找遍整座林子,晨光微熹之时,终于在林子边缘的神龛旁边发现了老爷,他身上的皮也没了,手却还抓着神龛的檐角,身体折叠成怪异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