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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香的腿脚全软了,若非书生的胳臂支撑,她早已瘫在地上,她看着那支长嘴扎破自己的皮肤,看鲜血从额头滚落,遮住了眼帘,世间万物,皆变成赤红血色,美得残酷。

    阿春,阿宾......

    最后一刻,脑海中浮起爹娘的脸,禾香没有哭,她似乎已经忘记怎么哭了。

    后来呢?你是如何从纸衣秀才手中逃出来的?宋迷迭看面前中间女子额中暗红色的疤痕,托腮问了一句。

    禾香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疤,淡淡笑了一下,招呼在里面忙碌的男人来给宋迷迭添茶。

    是薪犁特有的奶茶,热乎乎的一大碗,里面掺了白胡椒面,味道微辛,一口下去,整个身子都缓和起来。

    禾香见宋迷迭皱起鼻翼,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次喝,不习惯吧,我们这里的人虽然也都来自中原,但从小在薪犁长大,早已习惯了这边的饮食。

    宋迷迭舔食掉嘴唇上残留的奶香,还挺好喝的,大姐,您继续讲,到底是怎么从那纸衣秀才手里脱身的?

    禾香眼睛朝窗户外一瞥:风雪交加,从这里望去,只能看到乾化寺的庙顶。她笑了一下,眼角隐约可见几条细纹,和尚,和尚救了我。

    和尚?宋迷迭随她的目光朝外望,就是乾化寺的悟真大师?

    禾香点头,那日我以为自己也要和小同一般,变成一个纸人,永生永世被他囚于那座小镇。可性命攸关之时,那妖邪却忽然不动了,像是定住了一般。我将眼中的血污揉去,这才发现眼前的小镇消失了,没有什么青石板路,也没有白墙灰瓦的屋子,当然,更没有沿街乱跑的孩子和动物。我就站在乾化寺中,面前,是那已经重新化为人形的书生,而书生后面,还有一个披着袈裟的人影。

    悟真大师的禅杖杵着纸衣秀才的后心,似是和他的身体还有些许距离,我却嗅到一股烧纸的味道。正在疑惑,忽然便见火苗从他衣服上窜起,一下子便窜到他的前胸......

    禾香睃眼,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那一幕,他是纸衣秀才啊,被火缠上,自是在顷刻间被烧了个干净。我听到了他的尖叫声,一开始像鹤唳,渐渐的,却变成了如野兽般的嗥叫,听得人心里发慌,像是被带走了所有的希望。

    后来,悟真大师告诉我,他是百年前被薪犁士兵劫持到沙洲的一个秀才,因客死他乡,魂灵倍感寂寞,所以才杀了这么多人来陪他。至于幻象中的小镇,便是秀才的故乡,越鸟南栖,故土难离,故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的魂魄,都被困在那个幻象中。

    说到这里禾香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多了几丝惆怅,妹子,不瞒你说,那秀才是这世上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不是少女怀春,而是,对另外一种人生的向往。所以后来,我央着爹娘让我读书识字,村里的孩子也都和我一般,非要去书塾读书,他们被我们烦得不行,只得请了先生,重新开了书塾,只不过,再也不是在乾化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