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万念俱寂,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轮台的乡亲,也不知后面的路在哪里,要如何走下去。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埙声,幽深哀婉、绵绵不绝。常青在漫天黄沙中走到我身边,他早已洞悉一切,所以眼中是悲天悯人的伤怀。
他将我拉起,揩掉我身上的沙砾,我说过的,若你平安归来,我便将这埙赠你。说罢,递它上来,见我未接,便硬塞进我的怀中,神色黯然地笑着,去望远处已经落了一半的夕阳,贤弟,你说咱们做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
我有气无力回答,回归大燕。
他伸手在我肩头拍了一拍,回归大燕后,咱们的人便不会再被他人欺负,大人们能劳有所获,孩子们能上学识字,立四方之志。
我冷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是人家不要咱们,将咱们弃如敝履。
他不要,我要。常青忽然站起,他本来是看着长陵的方向的,现在,目光却在黛蓝色的长空下调转,望向了西边。
没有大燕的羽翼庇护,我便护着他们,我张常青用性命发誓。他的眼睛像极了那头被他杀死的独狼,孤注一掷,凶狠乖戾,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常青,我想,或许许久之前,那头狼的灵魂便已经藏身在他的体内,被困境所迫,便会现出真容。
至此,我们便舍弃了回归大燕的念想,只求一个丰衣足食,安身立命。可是后来,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我遇到了十年前被贬至西诏的前太子景王刘长秧,只是我当时没想到,这次偶遇,会成为我和常青生命中的一个变数,一个转折。
说到这儿, 悟真看向那个姑娘,你早已知道了刘长秧与我们之间的交情,但我很想问一问,你是如何猜到这一点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常青和景王三人,而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是绝不可能向你透露实情的。
那姑娘抿嘴一笑,鱼啊,我以前总想不明白,尉迟青为何总要掂着两桶鱼,大费周章。后来才明白了,两桶鱼,两个方向,一群去了长陵,一群则到了沙洲。
和尚的脸由红转白又转红,过了许久才道,这么精妙的设计都被你识破了,想必姑娘一定是景王身边极亲近的人吧,说完眼珠子一转,他还未娶妻,那么,你便是他的妾室?通房?
这次轮到那姑娘的脸红了,瞪他一眼,啐道,好个不正经的和尚,怪不得教出这么个没正经的徒弟来。
说罢朝外面风雪交加的夜色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张常青怎么还没来?你们两个不是约好了在此处见面的吗?
和尚撇撇嘴,他少了三根脚趾,自然走得比寻常人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