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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身边的人说。

    听见他的声音,唐蘅忽然想起,他还没看过他的脸。于是扭头看过去,目光略略向上扬,视野里出现一张很狼狈的脸——汗水、血迹和灰尘在他颊上混成一片,已经干掉了,留下道道暗色发红的印子。他的皮肤是麦色的,看着看着,那些印子忽然变得异样,像某种古老图腾,散发出山林草木的凛然气息。他是书里走出来的么?这样说好像太夸张了——但是是哪本呢?

    唐蘅看得发愣,对方忽然侧过脸来,两人视线对上。他有一对漆黑的瞳仁,黑得干净。

    想起来了,列维·斯特劳斯那本,《忧郁的热带》。

    他不说话,目光却在问:有事吗?

    唐蘅鬼使神差道:“田小沁是你女朋友么。”

    “不是。”

    “……哦。”

    他答得那么痛快,好像并不在意唐蘅为何这样问。也对,他连自己的伤都不在意。怪人。

    这时大夫总算放下碗,走过来看了看他的后背,说:“你这个好麻烦的嘞,还是去医院吧,我这没有麻药。”

    “不用。”

    “哎呀,会很痛的。”

    “就在你这里,”他顿了顿,“医院太贵。”

    太贵?贵?唐蘅一时反应不过来,能有多贵?他家有家庭医生,所以他没去医院看过病。

    大夫叹了口气:“那你忍着点啊。”

    第18章 我家很脏

    先前流出的血已经干了,牢牢地把T恤粘在他的后背上。大夫又说一遍:“忍着点啊。”而他不作声,只是背对着唐蘅坐在椅子上。

    大夫举起手术刀,从T恤下摆剪起,直到把后背那片布料分离出来。“你这头发染得不错啊,”大夫忽然瞥唐蘅一眼,“在哪弄的?我也去试试。”

    “街道口的店,名字是……”可他分明是个秃顶啊?

    “是什么?”

    “绣绮……”

    唐蘅话没说完,只见大夫猛地扬起手,一瞬间就掀掉那块布料。

    他仍然没作声,但是身子颤了一下。

    他的后背露出来了,血淋淋的,从凸起的肩胛骨到紧绷的腰线,很多道细长伤口仍在渗血。大夫叹一口气:“怎么给酒瓶子打成这样,麻烦咯。”

    唐蘅忙问:“怎么麻烦了?”

    “先消毒,再给他把渣子弄出来,然后包扎——这还没完呢,你看吧,他今晚准得发烧,”说着就用钳子夹起一团棉球,蘸了酒精,“疼就说出来啊,我下手比较重。”

    唐蘅喊道:“那你轻点啊!”

    大夫翻个白眼:“你当是绣花啊!轻了怎么消毒!”

    浸透酒精的棉球被摁到伤口上。那一瞬间,唐蘅看见他脑袋后仰,身体前倾,像是想躲避后背的疼痛。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没再动了,尽管握拳握得手臂上青筋凸起,但他到底没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