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蕈喷出一股一股青雾,飞过的鸟儿瞬间被腐蚀成白骨。锋利如刀刃的蕨类叶片中,一块巨石在不停耸动。
不,那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人。
魔族的原形像传说中的半兽人,皮肤是深紫色的,布满岩石般的鳞片,头顶长角,爪牙尖利,以至于萧焉误认为是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直到他抬起头,露出两个空荡荡的眼洞时,萧焉才认出他是个活物。
他趴在地上,四肢被砍去,只剩一截躯体,一米多长的竹节虫爬满他四肢的断口处,咯吱咯吱地啃食血肉。他的眼球被挖掉,一颗还悬在眼眶下方,魔角被打断,汩汩冒出黑色血液。
似乎是感受到墨黎的气息,他叫得更惨了。
那叫声让人心底发寒,不是疼呼,不是求饶,而是因为灵魂深处的绝望而本能地嚎叫。
墨黎的声音很平静:这种刑罚,被凡人称作人彘。
萧焉感到一阵恶心,强烈的冲击甚至让他幻听,听到有无数人在他耳边哭嚎尖叫。
变、态。他咬牙切齿道,脸色苍白如透明水晶,轻轻一碰就会碎。
裂隙消失,墨黎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本座不会这样对你。
萧焉想讽刺我应该叩首谢恩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不得不承认,那段挣扎扭动的躯体,那个失去一切希望的人彘,对他的冲击力真的很大。
他失去灵魂一般,呆愣地杵在原地,墨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别怕。墨黎想安慰萧焉,但他只会下命令,连安慰二字的具体含义都不甚明了。
本座只是想让你听话。
萧焉不理他,慢慢爬到床上,背对着他缩到被子里。
墨黎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崩解,竟像孩童一般懵懂。
魔族慕强,墨黎走到魔皇的位置,凭借的从来不是威望,而是众魔的恐惧。对于魔来说,情绪简单地分为惧怕与不惧怕。
只有发自内心畏惧他的魔,才是他的忠臣,否则其心必异。墨黎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让萧焉恐惧,就能达到控制他的目的。
可当萧焉真的表现出恐惧时,墨黎的心却像被针刺了一样,酸胀难受。
不喜欢看到萧焉澄澈如月光、明净如小鹿的清纯眼,掺杂其他不美妙的情绪。也不希望他因畏惧而瑟瑟地跟在魔皇身后。墨黎心中期待的,是小猫依赖在主人膝头那般的亲昵无间。
壁炉的火光跳动,劈啪作响。窗外静静地下起了雪。
墨黎心中掀起了万尺波涛。不对劲。
魔族的本性,就是征服与厮杀,不该起任何旖旎心思。就像狼不会靠食草果腹,天性不会改变。
他现在心中涌起的情绪,是完全陌生的、有别于魔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