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曲2 寂寞国里的美丽偶像:我恨摇滚乐(1 / 2)

源田美彩子房内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本八卦杂志,上头并非是她自己和森下胜彦摄影师闹出满城风雨的封面照;那是一本不入流、专门蒐罗各种未经证实小道消息的低俗刊物。

    正所谓「坏掉的鐘一天也会准两次」,里头有些绘声绘影的消息会变成「预言」,因此身为相关业界人士的我也会迅速瀏览。

    『骑在我身上的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他有权有钱就好!』

    封面是一位年轻偶像的震撼性宣言。

    这本是过期的杂志,印象中是一位甫出道不久的知名偶像团体成员私下对话被公开。才刚满20岁的她,参加偶像选拔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有权有势的人「骑」在她身上,听她发出无止尽的呻吟,然后满足她的物质需求。

    每个人都怀有自己的希望与理想,每位偶像对自己的期待与使命均不相同,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谁也无法对他人的愿望进行指摘斥责,况且她相当诚实呢!bwithyou之中也有抱着类似期待的团员存在。

    九零年代的「援助交际」随时代进行升级,现在变成「乾爹文化」(パパ活),只不过是把名称换得好听一点,或是刻意说明和乾爹之间是纯情的互助关係,不一定会涉及肉体上的交缠,更多的是心灵上的相互扶持─可是必须要付钱吶!

    天下没有白骑的马,更没有免费的女人─假如有的话,绝对是最危险的礼物。

    日本近年来供过于求,和乾爹「交心」的价码不断下修,好比经济產业省公布的经济成长率一般。

    有能力的女孩或是艺人,纷纷转去香港与台湾,听闻不少偶像甚至av女优相当喜欢台湾的富商乾爹们,因为可以深入谈心,给出的报酬也相当可观,二线的偶像具有一夜五百万日币的「抽佣后价格」,交缠后的谈心更能让身心灵成长,对彼此均有益无害。

    「金钱真的一点都不重要,那只是附带的一部分而已,批评的大人都不懂啦!」一些穿上昂贵衣裳的乾女儿们手拿新款名牌包发出不满的抱怨。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他马的要找有钱的乾爹?」

    村上龙在《寂寞国杀人》里,对那些高中女孩们的访谈内容肯定很想在最后加上这句话?

    可惜他并没有以大叔的口吻训斥那些「成长断裂感」严重的女孩,反而长篇大论,从日本战败后的社群共同意志消失开始谈起。

    「他马的!」当时我在咖啡厅掛上耳机听着thejesusandmarychain的”ihaterock'n'roll”与”iloverock'n'roll”两首充满嘲讽意味的后庞克摇滚组曲,一边啜饮香草拿铁一边阅读村上龙的文章和那本八卦刊物时,不小心爆了粗口。

    女服务生讶异看了我一眼:「抱歉,请问是这杯咖啡有问题吗?」

    「哎…对不起。」我急忙拿下耳机向服务生为自己的失态致歉:「我是指村上龙。」耳机发出的音量似乎有点大,刷破的吉他噪音音墙轰隆隆作响。

    「那个言词很犀利的作家吗?你是不是在看《接近无限透明的蓝》?」兴致昂然的服务生与我简短交谈:「学校里的本国近代史教授竟然要我们读这本小说,而且下週还得缴出心得报告。」她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模样反倒有点可爱。

    我将身子倚向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开口:「嗑药、恍惚、插入与疯狂打炮。引发『安保斗争』的政客事实上就是这副德行,心得这样写就行了。」

    青年们在美国掌控的新秩序下不知该何去何从?日本社会变成男人自慰射精后的惆悵。这段话我偷偷藏在心底,说不定照实写上去的话,可以获得高分。

    服务生噗哧笑了出来:「对对对,剧情好像都是这样,完全不懂他在写些什么?」她的制服上名牌写着平假名的「はるな」(haruna),发音和我的名字一模一样,不知汉字是否也写作「春菜」?

    「不过女生在公开场合说出『打炮』这个字眼适当嘛?」

    「美国有位骯脏写实主义作家叫做查尔斯.布考斯基(charlesbukowski),他在接受採访时给新进作家的建议就是…」我再度凑近她的耳边:「多抽菸、多喝酒与多打炮!他很受到欧美名流的追捧,被称为『地狱海明威』。」

    日本有「颓废堕落派」的太宰治与坂口安吾,美国在二战之后也有所谓的「崩世代」(beatgeneration)文学时期,可是都远比不上最骯脏的布考斯基。

    此时,娇俏可人的服务生瞪大双眼看着我。

    布考斯基很有名的一首诗〈我独自,与每个人在一起〉部分内容是:

    没有人找得到

    灵魂伴侣

    但谁不是

    一边跟人睡

    一边

    寻找?

    我唸出这首收录在《爱是来自地狱的狗》当中的作品部分内容,可爱服务生的下巴差点脱臼。

    「哇!这样也行?」

    「现在是性别平等的时代,所以我们女生当然也可以,是不是?美国哈佛大学有位德高望重的法学教授凯瑟琳.麦金儂(catharinemackinnon),她直接在法学论文中使用『干』(fuck)这个字眼,你说呢?」

    这些都是大学时第二个男朋友告诉我的,他就读同校的法律系,也喜欢摇滚乐和文学,眉宇之间有一股特殊的忧鬱。

    服务生似懂非懂点点头后,有点迟疑地开口:「可以请问你找到灵魂伴侣了吗?」

    「可惜我『睡』得还不够多。」我老实回答服务生的问题。

    她再度不小心笑出声,幸好该时店内的顾客不多。

    「我也是。」她偷偷在左脸颊比了个”ya”的手势,其实是代表2的意思。

    「はるな,你还很年轻,往后机会多的是。」我亲暱地喊出服务生姓名,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真有趣,今天老闆不在,等等给漂亮姊姊免费续杯。」

    我对服务生微笑致意,正当她准备离去时,店内音响播放出一首发行不久的流行歌曲。

    「抱歉,换我问你一个问题。」

    服务生转头对我眨眨双眼。

    我开口说:「你觉得这首歌曲怎么样?」

    她的右手食指先在嘴唇下摸了摸:「老实说,这首歌曲真难听;可是我们老闆很喜欢。」

    我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是bwithyou竞争对手新单曲,听到潜在顾客给与竞争对手批评,心情瞬间好多了。

    「漂亮姊姊,你是不是在听thejesusandmarychain的歌曲?」服务生指向桌上的耳机。

    「真抱歉,音量太大了。はるな好厉害,这样也能知道?」失真吉他噪音再次猛烈窜出。

    「我很喜欢这个乐团的歌曲,有一次我和男友在爱爱时,一边听一边随节奏摆动身体,整体律动感和节奏非常棒,曲子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情境,可是他说只想听见我的叫声,让我觉得好失望,于是很快就分手了,可惜他『那方面』还挺不错的!」

    「空洞的心灵製造出最嘈杂的噪音。你一定可以遇见和你一起听摇滚乐然后做爱的好男人。来!这个给你。」我把自己的名片附带两张bwithyou生日演唱会门票递给服务生:「下个月要甄选二期生,你可以来报名试试看。」我挺喜欢这位直爽可爱的女孩。

    「啊!姊姊是那个当红bwithyou的经纪人而且也叫はるな,我前男友很爱源田美彩子。」

    我点点头后准备结帐离去。

    「对了,如果通过书面审查进行第二阶段面试时,要记得说自己还没『睡』过哦!」我模仿服务生刚才比出”ya”的手势,她笑得十分靦腆羞赧。

    步出咖啡厅后,我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再次骂出脏话。

    被丢在寂寞国里,连感到空虚想做爱都得撒谎或无法依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进行,真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即便如此,还是必须在内心安插一个希望,否则该怎么活下去?

    看着桌上过期八卦杂志的封面震撼性宣言,我把当初所发生的趣事一五一十告诉眼前的源田美彩子。

    「今井小姐也会在公眾场合说出那个词?」美彩子笑出声音却不敢再说出敏感词汇。

    「连布考斯基和哈佛法学教授都敢这样说了,何况是我们?」

    我并非为了化解尷尬或安慰美彩子,纯粹是自然而然说出那次在咖啡厅的趣闻。

    不知那位服务生后来是否有报名参加二期生选拔?

    这次的任务异常艰困。

    午夜开完紧急会议后,我逕自跑去二期生外宿的高级饭店顶楼透透气,思考一下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孰料碰见了草野茜,之后更是遇上衝击内心的强大风暴,然而在小茜的机智反应下,原本可能是击溃自己的风暴,反倒成了吹走心中阴霾的沁脾微风。

    更重要的是:我正式戒菸了。

    现在必须在有限时间内,让源田美彩子卸下心防,说出真心话与心中秘密,决定她以及bwithyou的未来。

    我原本是一期生的经纪人,因为年纪较为接近,能以姊姊的身分和她们打交道,协助无任何演艺经验的女孩们适应「特殊洞穴」内的重力与空气。

    佐藤真广小姐在当时则是负责对外联系,想办法推销还是新人的bwithyou与洽谈工作,等到逐渐上轨道后,我再接续加入,最后在考量选拔二期生事务时,正式让清水志乃小姐接下我在一期生的经纪棒子,持续和大家往前奔跑,这是一场不断接力的超级马拉松赛事,无人知晓终点究竟在哪儿?

    一年半前,源田美彩子正式搬离公司提供的宿舍,独自一人在外租屋。

    如果团员在「东京都23区」没有置產或与家人同住,除了提供宿舍之外,公司会给予每位团员租赁或交通津贴─依照走红程度配发;以草野茜为例,她老家在横滨市,离东京市中心并不远,但依旧可选择宿舍或住在老家而领取交通津贴,或是在23区内租屋而受有补助。有时因为工作方便之故,经纪人也会选择让团员入住那家高级饭店。

    要让马儿快点跑,粮草不用自己找。

    在照顾团员基本生活方面,公司算是做的相当好,每个月也有固定的伙食费和治装美容费,表现优异的话,可以领到一笔休憩娱乐奖金,这笔钱被团员笑称是「恋爱禁止」补贴。

    倘若有「整形维修」需求,经过开会讨论后另外议处,公司有配合的专属医疗美容诊所,以确保消息不会走漏。

    bwithyou团员大多天生丽质,基本的齿列矫正之外,目前一期生无人动过微调手术,即使长得不好看,想要动刀变美也会被公司劝诫阻止,毕竟当初就是故意选上「你的不好看」。仅有几位团员做了「罩杯升级」工程,将来会从写真集版税中回收费用。

    这批二期生都是精挑细选,面貌姣好,身材穠纤合度,除了几位需要齿列矫正外,几乎不用再做任何调整。因此光是以外在来说,二期生的正式报到使得一期生的边缘人物纷纷感到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