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菜在6岁时所画上去的。」
我努力爬梳接合断裂的儿时碎片记忆:「和我一起玩棒球的阿姨?是你吗?」
「终于想起来了吗?我是源秋子阿姨。」
正当我眼眶隐隐泛泪,躲在为数不多的孩提记忆暖流中时,放在桌上的唱片冷不防被用力抽走。
「亲爱的今井小姐,你一进门我就说等一下会知道你的『秘密』,不是吗?」疑似醉酒的鬍渣男摇着手上唱片,洋洋得意对我示威:「有了这玩意儿,想要多少正妹就有多少,谁还会在乎你今天有没有穿内衣?」
下一瞬间,鬍渣男卯足全力往铜製大门衝出。坐在门边的长者忽然伸出右脚,试图绊倒鬍渣男以报平日「老鼠冤」。孰料,醉酒鬍渣男演技了得,根本没有酒醉的他躲过眼前障碍后再推开大门:「老头,早就知道你很想找机会暗算我。嘿嘿!岸田直道和bwithyou可以一起开毕业演唱会了。我会去现场参战,请记得要表演”没有fa的doremi”,我最喜欢这首洗脑歌曲。一辈子的『喜欢』好像都用在你身上。现在这句歌词真的应验在今井小姐身上,谢啦!」
鬍渣男哼唱”没有fa的doremi”后迅速离去,半掩门扉之外可听见木製楼梯嘎吱作响,伴随他极为难听的歌声。数秒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服部家的忍者或阴阳师呢?
山神天狗所佈下的森林迷宫在哪儿?
如今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化为云烟,辛辛苦苦努力到最后却只差一步。
就像过去每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顿时,觉得”没有fa的doremi”好难听!
「秋子阿姨…」睽违二十三年,我再次喊出记忆中的名字。
「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看得见也未必能够理解。」语毕,秋子阿姨把三枚百元硬币放在棒球旁,接着轻摸棒球上的红色缝线。
「春菜,用那个试试看。」秋子阿姨示意我将硬币投入闪着微弱霓虹灯光的点唱机。
我拿着硬币缓步走向復古点唱机,彷彿变回小时候的好奇宝宝,期待投入硬币后的奇蹟。掷入硬币后,我小心谨慎操作点唱机,不出数秒,一道温润又乾净的吉他旋律从点唱出下方音箱缓缓流泻。
“iheardyoulooking”演奏曲再次轻柔地抚摸我的耳膜。
「“iheardyoulooking”这首曲子得用眼睛看,而非仅凭双耳聆听。」秋子阿姨在吧台内部按下一颗按钮,白色布幕自点唱机后方降下,随后点唱机投射出奇怪又复杂的影像,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晶片设计图!」我转头望向露出微笑的秋子阿姨。
「中田弌大确实『吃掉』你的同事,所以他打算用这个来抵债。」
我不禁喜出望外,差点瞬间转为喜极而泣。
秋子阿姨继续说道:「这只是利息,真正重要的还在后头。」
倏然,眼前布幕上的影像随乐曲第二次重奏而开始转变。
天狗酒吧、復古点唱机和白色投影布幕宛如构成「点、线、面」的三度空间,我从另一个时空坠入其中而漂浮着。
布幕上首先出现一张陈旧照片,一位小女孩拿着几乎和手掌一样大的棒球,姿势满分地准备将球丢出。一位轻熟女露出爽朗笑容抱着小女孩,左手还戴上棒球手套,两人的右手一同对着镜头比出胜利手势。
接下来几张幻灯片是小女孩手持玩具麦克风,陶醉地模仿电视上偶像唱歌的情景。一位表情愉悦的女子入镜,使劲抱起小女孩一起欢声歌唱,然而背景好像在医院的病房之中,女子手臂上有不少莫名的瘀青色块。
「那是妈妈…和我。」
小女孩头上的草莓造型发夹和脚上粉红蝴蝶结鞋子,唤醒我埋在黑暗洞穴中的记忆。那些记忆随一个又一个音符从心底深处慢慢爬上现实界线的边缘。“iheardyoulooking”的电吉他破音效果撕裂了自己所设下的结界。
画面背景骤然转换成一小段影片:
小女孩在录音室里逞强揹起一把esp白色电吉他,左手有模有样地按下琴弦,童稚脸孔装出冷酷表情,右手对准镜头比出”666”恶魔角的摇滚手势。就在小女孩快撑不住吉他重量时,先前待在病房的女子明显已精心打扮,赶紧从旁扶了一把。一位突然入镜的男子笑脸迎人,面对镜头调整角度,准备和母女一起合照,可是顽皮的小女孩在放下吉他后,用力朝男子的屁股甩了一记巴掌,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左手初次按下电吉他镍线的触感,从布幕影像连结到刻意被隐藏的记忆中枢,猛然敲碎封住黑暗洞穴入口的大石。
「春菜还记得第一次去爸爸工作室和录音室的情形吗?也是你们母女唯一一次去看爸爸工作的地方。」秋子阿姨比我更快掉下泪珠。
我隐忍即将落下的眼泪点点头:「那是我第一次摸到电吉他,似乎也是唯一一次摸到父亲的心。」
布幕上影像是父亲抱着我和妈妈在录音室外的合照。不知何故,我摆着一张臭脸撇开头,故意不看镜头也全然不想靠近父亲。
「那一次春菜的爸爸因为工作缘故,没办法帮你庆生,所以你特别生气,完全不想和爸爸合照,美樱一直想办法安抚你。」秋子阿姨轻轻拭泪后替我解答。
「原来我那时就已经特别会闹脾气?」我含泪露出苦笑。
印象中,我完全想不起父亲帮我庆生的画面,一次也没有。
我的父亲就是知名製作人荻原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