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梁也不傻,对面的人把球随意抛在桌上,不作声地看她时,一切已经很清楚了。
她算心理素质相当强壮的类型了,同时嗅觉又非常灵敏。
——陈牧洲这类,少招为好,跑为上计。
虽然没等到他开口,但再继续共处一室下去,她能被这道漫不经心的视线灼穿。
江聿梁:“实在抱歉,我那有点事,您看现在都八点了,我得撤了,不好意思啊——”
她神态十分诚恳,没等陈牧洲开口,人已经把杆撂下,迅速地溜至门口了。
要怎么落跑能快速又不失风度,她是修炼了十年的专业选手。
从江茗眼皮子底下多次逃生的,开玩笑。
陈牧洲没兴趣拦她,懒散地走出休息室,落在她身后几步。
在江聿梁摸上外室门把手时,听到他说。
“江小姐,今天你出了这道门,以后自求多福。我不会再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似乎有某种流动的特质,缓而低沉,明明是让人心里一沉的话,由他说出来,却莫名沾些蛊惑意味。
这种感觉,并不是缘自音色。
或者说,不全是。
更像是洞见。
在深渊面前,冷眼旁观的姿态。
语气轻柔。轻柔的像目睹活物落入深渊时,扑面而来的微风。
江聿梁握住门把手的掌心紧了紧,尔后唇边拉出一个弧度的淡笑。
“好的,谢谢陈总。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视线微微下移,从他的眼眸落到鼻梁,这是避免跟人对视,又不像在逃避的最好方式。
在陈牧洲身上,清晰地浮现出一些东西。
他跟世界交手时展现的姿态。
观赏。把玩。作壁上观。
江聿梁对这种人有天生的防范心理。
无心地往上爬,反而越爬越高。因为他们没有‘拖累’——大部分人称为牵挂的存在。
陈牧洲应该是其中翘楚。
如果帮人一分,必然想索要回十分。
江聿梁拉开门,刚要迈步走出,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陈总。”
她扭头看了眼陈牧洲:“你——”
跟年轻时真是没差太多。
这句话堪堪到了嘴边,江聿梁还是咽了回去。
“没什么。”
江聿梁笑了下:“保重。”
很常见的客套。
但这两个字江聿梁是出自真心。
有关那一天,她已经淡忘了那么多。
却依然记得,那一幕给当时的她留下的印象。
雨是暗的,天是阴的。
如果泼在画布上,该用青、蓝、灰去调色。
只会有一抹亮色。
旁人看不见的,只有她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