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换算着年份,艾黎九岁时,是哪一年、那一年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可惜,由于震惊,她的大脑像生了锈,一时转不动。
艾黎说:“就这样,你劝我找个‘好’男人结婚,有什么说服力?”
韩棠听着,忽然笑出来。
脸上当然还疼,可她就那么笑了。
崭新的饭桌上是漂亮的餐具,盛着卖相上佳的食物……她突然有了点食欲,不等拿筷子直接伸手抓了个包子咬一大口。
“好吃。”她说,汤汁从嘴角流下来,她抬手抹了一下。
好久没大口吃东西了。年轻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能吃得下饭是第一位的,不吃东西怎么有精力去解决问题呢……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碗粥,见艾黎坐在那里看着自己,说:“我是我,你是你。”
艾黎也笑了,“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吃了那么多苦,也还是觉得其实是自己运气没那么好,是吧?”
韩棠想了想,这回没笑。
几十年婚姻生活,很难用运气如何来定义。
“没有给你定制好了完美无缺的人等着你。”韩棠轻声说。
“我知道。我也不存这念想。就像楚天阔是长处和短板都很鲜明的人。可问题是,一个人的短板才决定他是块什么料。他是栋梁之材,你要不盖屋子,对你来说他还不如一块布……我知道几十年了,感情也好,各种联系也好,早就变得很复杂,所以我今天跟他撂了狠话,但没有说最狠的话,既没有必要,也知道,还得给您留余地。离得成有离得成的办法,凑合过有凑合过的方式。”
韩棠看着艾黎。
艾黎停了下,说:“这几年,我见过的,朋友,同学,同事,学妹学姐……说离婚就离了的,也不多。有几次,我连律师都帮忙联络了,她们也请好了,还是继续回去过日子了,结果都是我里外不是人,还得请律师朋友吃饭……真是赔面的厨子。”艾黎说着又笑了。她笑了一会儿,摊了摊手,“不过这也没什么。姑姑,能干脆地退出当然好,这肯定不那么容易。可是您这个情况,如果暂时退不出,得想清楚要怎么办。我可不愿意想到您就提心吊胆的担心安全……”
“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别因为我的事,影响你的生活。”韩棠轻声说。
“您可能不记得了。九岁那年暑假,我在您家住了几天。小时候我跟我哥感情比现在好。我记得有一天我们俩玩到很晚,我哥睡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那天晚上楚天阔回家也很晚,是喝了酒。我听见外面特别吵、特别响,偷偷爬起来看。他摔东西的样子可吓人了……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那天他倒没动手打人,可我还是被吓着了。我小时候老拿二姑父和小姑父比,小姑父哪儿哪儿都不如二姑父,个子比不上、模样比不上、风度也比不上……可是那以后我再想起二姑父,就会想起他面目狰狞的样子,小姑父老笑眯眯的,简直是天使。第二天早上家里干干净净的,您一点儿不愉快都没表现出来。后来没几天,您回了一趟家。您跟奶奶说的话,我听见了。您说的,想离婚。奶奶问为什么,您说他打人。奶奶说那是你自己非要嫁的人,我早说了那个人不行……我没记得您哭,就听奶奶不停骂楚天阔,也骂您……可是后来婚没离,就像根本没这么回事……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奶奶要骂你,明明受委屈的是你……”
“她一辈子看不上这个女婿。”韩棠淡淡地说。心酸又痛苦,可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