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黎不说话,应该不是没看法。
一场大病,除了生死,又看开了很多事。想必不止艾黎,楚泽菲菲、韩柏夫妇,都觉得这么大的关口上,楚天阔的表现还算有情有义,她也许就放下了离婚的心。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她相信楚天阔的第一反应的确是难过的,那装不出来;可现在,楚天阔为自己打算的心,也是真实的,更装不出来。而她,已经没有了戴假面具陪着演戏的精力,更没有那个意愿了……人生还不知道剩下多少日子,勉强自己实在太不划算。
何况,就算她想,楚天阔也未必想了。
再拖下去,只怕是要嫌她意志怎么这么顽强了。
就算她小人之心,把人想得太过分,她可实在不愿意落这么个结果。最近他左一个主意又一个主意,又是朋友借钱又是投资,不单他,他的兄嫂也话里话外在帮腔,无非是他们家里的财权还在她手里。他们这点心思,她可太明白了。
他们不是大富之家,到这会儿尚且如此不放心,索性还不如家徒四壁来得清爽,起码不会在这些地方勾心斗角,越发显出面目可憎来。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冷笑了下。
她一生光明磊落,在财务上可没瞒过楚天阔一丝一毫。临了他是这么不放心,非要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这真应了当年她老母亲那句话,管家丫头当家不做主,也应了她老婆婆那句话,说她小儿子就是舍命不舍财的主儿,有点儿聪明劲儿都在算计怎么对自己最好上了,关键的时候,那是要六亲不认的。
到底是他自己的亲娘,对他的性情,了解得再深入不过了。老婆婆曾经说过,这是他们楚家的家传。楚家的男人大多都是这么个性子,到了楚泽,老太太说孩子不那么聪明倒也不是毛病,聪明太过了也不好……
韩棠叹了口气。
艾黎见她叹气,笑着说:“瞧您,不兴多想。吃了饭,我陪您走廊上遛两步?”
韩棠点头,问她:“你怎么不吃?”
“不饿。我下午在高铁上吃了半个披萨。”艾黎笑着说。
“这都几点了,还没消化啊?”韩棠靠近些看看她,“有心事,是吧?”
“没有。”艾黎靠在椅背上,看着姑姑。
“那你来了跑进跑出的,是有什么事儿?看你像是跟谁生气了——要是跟小贾,没必要。”韩棠说。
艾黎看看帘幕,轻轻摇了下头,说:“等下再跟您说。”
韩棠点头。
“后天风眠有比赛,要是天气好,我也想去看看。”她说。
艾黎转头看看外面,“搞不好会下雪。这么冷,您要感冒了不是开玩笑的。我答应风眠去看她比赛,给您直播,可以吧?沈释迦也喊我去踢个半场。我几个月没触球了,脚痒。”
“我看你脚也不至于太痒痒嘛,踢人可溜呢。”韩棠笑。
艾黎脱了拖鞋,穿着棉袜子的脚丫子举起来,朝姑姑伸过来。脚趾头在袜子里扭动着,像几只毛毛虫。韩棠伸手照着她小腿就拍过来,“熊孩子,没点儿样!”
艾黎笑着缩在椅子上,一个没拿住劲儿,连人带椅子翻了回去,摔在窗台上。
还好她灵活,身子一团,在窗台上滚了一下,虽然人落了地,可没摔着。
她就坐在地上,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怕打扰隔壁床病人休息,她也不得不忍着,笑得浑身发颤。
韩棠被她逗得前仰后合的,也得憋着笑,要下床拉她。